“陽光在九時十八分的時候正好灑在書桌上,黑貓輕輕一躍跳上書桌,衝著陽光的方向眯著眼睛,滿足的仰仰頭,然後用小爪子,在嘴巴與鼻子上搔了搔,好像在抓癢。
它似乎很高興,圍著那朵白色的花繞來繞去,喵喵的叫著,似乎在對著花朵歌唱。這個儀式類似於一次隆重而虔誠的洗禮,教堂裏,神父畫著十字,我洗爾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
黑貓像虔誠的教徒一樣,圍著水仙禱告。它輕輕靠近水仙,用身子蹭蹭它的葉子,張開嘴,露出粉紅的舌頭和小尖牙。它咬著花的葉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寂寂無聲。
我曾一次又一次做著類似的夢,夢裏黑貓可以叫,不懼光。
而後,它吃飽了,轉身走到陽台下的陰影處去睡覺。每走兩步回頭望一望水仙,喵喵地叫個不停,歡快的像一支歌。
那個女人,衝著黑貓笑,笑容扭曲變形像荒廢城堡裏四處張揚的蝙蝠。笑容裏的貪婪蠢蠢欲動。她靠近黑貓,雙手抓著它,它拚命掙脫,我大聲的喊,用盡全身力氣,喉嚨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我想去阻止,可是身體如隱形般橫在那個女人前麵她卻徑自走過了。
黑貓在流血,血流了一地,哪裏都是,地板上是血的梅花印,桌子上,水仙旁,甚至我的床上。黑貓喵喵的叫著,聲音像一首蠱惑人心的歌。
我坐了起來,身上額頭上滿是汗,風吹動紗質的純白窗簾,月光若隱若現。
桌上還擺著盛著水仙的花瓶,隻是水仙已經死去。花瓶我還沒有來得及扔,在月光下,花瓶閃閃發亮。
早些年的時候,我夜夜夢見我死去的母親,夢見她死前那抹類似彩虹的微笑,夢見她把我摟在懷裏,摸著我的頭幽幽的說:“小葵,不要怨恨。”
可是最近,我開始夜夜夢見黑貓,夢見它的無助,夢見它的不甘。
昨天晚上,我終歸是回家了,沒有辦法,沒有選擇。顧秒幫我安排了住處,可是我卻不願領他的情。他和那個女人是一夥的,我不要他的虛情假意。
開門的時候,她正與爸爸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她小鳥依人的為爸爸剝荔枝,見到我回來,臉上堆滿甜甜的笑,“小葵,回來了。今天去哪裏玩了?”我麵無表情的看她一眼,徑直上樓,在走過爸爸旁邊的時候,爸爸說話了:“小葵,坐這和爸爸聊聊.”然後轉個身對那個女人說:“你幫小葵煮些麵,她肯定餓壞了。”那個女人進入廚房的那一刻,我撲在爸爸身上放聲大哭。用盡我所有的氣力,卻不哭訴發生了什麽。
我不想哭的,我在努力壓製,要不在天上的媽媽會為我擔心會心疼的。可是見到爸爸的那一刻我還是沒有出息的哭了,我以為我可以不哭的。
爸爸以為我在外麵和朋友吵架了,可是他不知道我沒有朋友,他以為我和這個年齡的小女生一樣,有許多好朋友,每天去逛街,吃飯,看電影,談論著明星和自己感興趣的事。爸爸知道的關於我的信息都是那個女人告訴他的,他太忙了,很少在家,總會給我很多錢讓我和朋友出去玩,可是他不知道,我除了買花,幾乎不需要錢。
盡管他很忙,沒有時間關心我,但並不妨礙我愛他,他真的是個讓人喜歡的人,所以知道媽媽死前的最後一刻,還深深念著他的名字,告訴我說:“小葵,告訴爸爸不要傷心。”媽媽死的最後一刻,他沒有在身邊,可是我並不恨他。我有時也很想不通這件事,也許是血濃於水。
哭累了,我便去睡覺了,卻在有黑貓的夢裏驚醒。
我坐在床上,想著昨天的種種,想著我撲在爸爸懷裏哭泣的安全感,我終究還是軟弱的,還有淚水可以流還是會委屈與難過,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應付一切。
手機響了,我看了下號碼,陌生號。其實我的手機裏沒有任何人的號碼,爸爸的號我閉著眼睛都能撥出去,至於別人我甚至都不來往。
我沒有接,大地寂寂無聲,我不想接。
一直在想,按下通話鍵。
顧秒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去看月亮,特別圓,特別漂亮。”在如此安靜的夜裏,他的聲音聽起來像靜靜的月光,讓人舒服。
“電話是我上次給你輔導的時候趁你睡覺留的,你別生氣,我隻是想”他停頓下“月亮好漂亮,你去看看。”
我走到窗前,今天的月亮可真圓。澄澈的月光如流水,讓我想到了兒時的搖籃曲應該配上這樣的月光。
“我不確定你會不會睡覺,隻是今晚看到月光忽然想與你分享。”他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幽幽的,卻給人安全感。
我仍然沒有回應,夢囈般的自言自語,不在乎我的回應。“不要背負那麽多,好好對自己,好不好?”聲音很小,分不清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我說。可是我的心裏還是有一股小小的暖意,像條小河,緩緩流著。我告訴自己:“白小葵,不要相信,不要相信,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