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東海之濱
——那傳回來的軍情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是雲中君麾下的定止軍已經是散開來,守住了東海與這洪荒大地交界的各大要道,浩浩蕩蕩的軍氣,如同不朽的長城一般,將那浩渺東海護在其間。
“帝江,你以為,這是這位無雙神君綢繆有度,還是他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動向?”
“不好說。”帝江手指在虛空當中敲擊,引得虛空當中一圈一圈的漣漪四散開來。
“但看他排出來的陣型,這位無雙神君很顯然隻是想要防備我們的進攻而已。”
“既然如此,我們便按計劃行事吧,”眾祖巫都是點頭,“帝江,共工那邊就勞煩你去通知了。”燭陰又對帝江道。
“理所應當。”帝江點了點頭,十二祖巫當中,帝江執掌空間,論及傳訊,他當然是最快最有效率的——燭陰雖然執掌時間,但他此刻更重要的精力,則是放在理順整個洪荒天地的時間線上。
時光如長河,而這長河當中,有無數礁石,無數漩渦,在這些礁石漩渦處,時間的流速,便會發生改變,某些地方數萬年過去,某些地方或許隻過了數百年——燭陰的修持,便是將這些礁石,將這些漩渦一一的抹去,使得這洪荒天地的時間統一。
當然了,就算是燭陰此刻閑下來,也不可能為傳一個消息而動用時間權柄,時間權柄乃是這天地的根本之一,稍有不慎,所影響到的,便是整個天地。
……
“巫族大軍壓境,你當真有把握守住這東海之畔?”太真道人的聲音在雲中君的耳邊響起。
東海之畔,東海之濱,說起來隻有一字之差,但所代表的意義,卻是截然不同,東海之濱,是洪荒天地與東海之間最主要的門戶,處於黃河的入海口處,雲中君麾下的那一支定止軍所鎮守的地方,其軍寨,亦是立於此處。
而東海之濱,則是泛指這洪荒大地與東海的交界之處,南至於南海之涯,北至於北海之野,這橫跨整個東海,橫跨四分之一個洪荒大地的漫長地帶,都被稱之為東海之畔。
太真道人站在雲中君的身邊,一邊說,一邊看著一支又一支的大軍在那些不朽金仙們的帶領之下踏出這軍寨,分別往南,往北而去。
兵甲的碰撞之間,森然軍氣四下而動,置身於其間,太真道人仿佛都是感覺到了這大戰將臨的肅殺之機一般。
“若不是太真陛下你身為太乙道君,光憑你先前的那一句話,我便能以動搖軍心之名斬了你!”雲中君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身邊這一舉一動之間都帶著無窮光華的坤道——西昆侖太真道人。
說來也是奇怪,還不曾成就太乙道君之境的時候,太真道人哪怕是麵對著水之祖巫共工這位太乙道君,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西昆侖一步,但在登臨了太乙道君之後,她反而是離開了那西昆侖,來到了這東海,如同是三清道人一般,成為了東皇太一麾下的一員。
雲中君完全沒有想到,在他從湯穀當中離開之後,東皇太一除了按照他的要求在後方為了征調大軍以外,還親自請動了太真道人這位太乙道君來到這東海之濱,成為雲中君身邊的守護者,以保證雲中君不會受人暗算,當然,因為之前白澤被生生從軍氣當中擠出來的教訓,在太真道人來之前,東皇太一還特意給了太真道人自己的令牌,以保證太真道人不會被那定止軍的軍氣所排斥。
“都說你麾下的定止軍,為天地至強之軍,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太真道人絲毫不理會雲中君那無奈的神色,隻是繼續看著那無數的正在正沿著岸邊往兩邊而去的士卒。
每一個士卒在踏出營寨的時候,臉上都沒有任何的仿徨和猶豫,就算是知曉他們接下來要麵對巫族的狂攻,這些士卒們也沒有任何的動搖。
大軍當中,由上而下,每一個將士,都對將要到來的戰爭的結果,充滿了信心。
太真道人這位太乙道君就站在雲中君的身邊,一身的氣機絲毫不加掩飾,但雲中君麾下的士卒在拜別雲中君的時候,都隻是朝著雲中君一禮,便接了軍令而去,對於雲中君身邊這位太乙道君,卻是全然不做理會,更沒有任何的好奇,就如同是沒有看到這位太乙道君一般。
……
“情況不對。”一大半的士卒都離開了這東海之濱以後,雲中君才是看著岸上巫族的軍陣皺起了眉頭,
望氣術之下,巫族大軍當中氣運的變化,頗有些不同尋常。
“太真陛下可願陪我走一走?”雲中君心頭一動,便是出聲問道。
在不曾借助軍陣的力量將自己的視野拉上穹天之間的時候,雲中君所能看到的東西,也隻得自己眼前這一片廣袤的區域而已。
雲中君想要以氣運切實的窺測一下巫族背後的變化,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借助軍陣的力量將自己的視野拉倒高處,第二個便是在這東海之畔切切實實的走一走,親眼觀測一番巫族大軍當中氣運的變化。
這兩個辦法當中,雲中君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第二種——一來,他不確定太乙道君到底能做到哪一步,自然是不希望就在他身邊的太真道人能夠看著他借助軍氣施展望氣術,二來,便是他自誕生以來,還不曾以一種悠閑的姿態在這天地之間走一走。
除了在星空之界,在鬥姆元君的庇護之下的那一段經曆之外,餘下的時間,雲中君都是處於一種緊張無比的姿態當中,與人鬥,與己鬥,與未來鬥,他從來都不曾輕輕鬆鬆的在這天地之間走一走,以一種欣賞的姿態看一看這天地之間的無窮風色。
之前的時候,是雲中君總是背負著無窮的壓力,總是在逼迫著自己往前而行,故此他也沒有心思去看這些所謂的山色湖光,而在之後,等到東海平定,他心頭的第一個重擔放下來之後,這天地之間,已經是有了太多的敵意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有太多的人等著在暗地裏取走他的性命,是以,在這個時候,雲中君也已經不敢隨便的而在這天地之間往來了。
說起這一點,雲中君便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世所見過的一些話本,那些話本當中,總是有一些位高權重,身處關鍵位置的人,喜歡滿世界的亂跑,卻絲毫不曾想過,如他們這般的人,若是因為這隨意的外出而隕落,那會給自己的這個勢力帶來多大的損失——要知道,上一個紀元的時候,連太真道人這位獨立於神庭之外的修行者,也同樣是因為那西昆侖的羈絆而從來不曾踏出西昆侖,這難道是因為她天生就不願意走動嗎?當然不是,隻不過,是那西昆侖的羈絆,令她不敢在這天地之間隨意而動而已。
“怎麽突然想要走一走了,莫非,是靜極思動?”太真道人好奇的問道——大戰在前,雲中君卻不想著布置防衛,卻想著要在這東海之濱走一走,這樣的決策,實在是有些超出常理。
“我觀巫族大軍的軍氣,總覺得有些不同尋常,是以打算沿著東海之濱走一走,借那軍氣的流動,看看巫族大軍的調動,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雲中君坦然道,絲毫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這樣嗎?”太真道人看了一眼雲中君,然後又轉頭看著洪荒大地上的巫族軍陣——在她的目光當中,那籠蓋於巫族大軍頭頂的軍氣,便如同是恒古不動的冰山一般,永恒不移,沒有半點的變化——卻是完全看不出來這軍氣有什麽變幻的跡象。
然後她又將目光落回了雲中君的身上,目光當中,隱隱的有一抹質疑。
見此,雲中君也不理會,這軍氣的變幻,太真道人看不出來才是正常的,畢竟,發生變幻的,不是他麵前這一支巫族的大軍,而是藏這一支大軍的背後的,巫族大軍的調動——準確來說,是在這大軍背後的,氣運的變幻。
在雲中君原本的目光當中,他麵前的這一支大軍,頭頂的氣運可謂是勢比雲霄,沛然無比,令人望之便凜然生畏,而在最近的這一段時間,這一支大軍頭頂那氣運所呈現出來的氣象,卻是飛快的退轉,甚至於連對東海所展現出來的攻擊的意圖,也都是極不甘心的收了回去。
“到底巫族是真的打算放棄對東海的攻勢,還是隻是想要用假象迷惑於我?”
這個疑惑,在雲中君去往湯穀之前,就已經是在他的心頭生根發芽,若是沒有太真道人的到來,他需要等到大軍的陣勢沿著東海之畔鋪開之後,方能無所忌諱的借著大軍的軍氣,一窺巫族大軍背後,那無數巫族,以及那十二祖巫的氣運之變幻,然後推算出巫族真正的戰略目的。
不過現在,太真道人來了雲中君的身邊,那雲中君沿著這東海之畔走一遭,親身看一看這東海之畔的地形,觀望一番東海之畔所有巫族大軍的氣象,以及這一支定止軍鋪開之後,每一支大軍頭頂的氣運變幻,那麽巫族的戰略目的,在雲中君的眼中,也就有了一個大差不差的輪廓。
“也好,自誕生於天地無數萬年一來,我還不曾看過這東海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呢。”雲中君望著巫族大軍的目光,滿是凝重,而在這凝重當中,太真道人很快便是點了點頭。
太真道人善於殺伐,卻不善於征伐,但她有一樁好處,便是對自己不了解的領域,從不發表意見,既然洪荒天地當中公認的,在征伐領域之上成就最高的雲中君說他從巫族大軍軍氣的變幻當中,看出了藏在軍氣之下巫族大軍的調整,那太真道人自然也就隻好相信雲中君的說法——再加上,她目前的身份,隻是一個受了東皇太一之托,保護雲中君安全的保衛者而已,對於雲中君的決策,她本就沒有什麽質疑的資格。
“那雲神君打算從何處開始?”太真道人問道。
“先往北而行,至於北海之野,一個往來之間,巫族大軍的變化,便能夠被看的大差不差了。”雲中君的目光在那些分別往南北而行的大軍頭頂掃過。
……
“看起來,這東海的景象頗有些令太真陛下失望?”從一個渡口行至另一個渡口,從一個懸崖走到另一個懸崖,太真道人的神色,亦是從最初的興致勃勃,化作了後麵的一片平靜,不起任何波瀾,顯然,這東海之畔的景象和太真道人所預想當中的,大相徑庭。
“太荒涼了些。”太真道人搖著頭,“東海為四海之長,以一己之力對抗三海,不落下風,我以為這一路而來,我看到的星光,應該是一片生機勃勃,萬類霜天踏浪追濤,競逐自由。”太真道人說著,寥寥數語之間便勾勒出了一副繁華無比的景象,最後,她歎了口氣,“卻不想,這號稱四海之長,以豐茂著稱的東海,也會有著死氣沉沉的荒涼氣象。”
從東海之濱一路而來,出現在太真道人麵前的,出了那些正在布置防衛,四處巡邏的軍士之外,便隻剩下那無數的沒有任何靈智的尋常生靈——便是這些尋常生靈,在那軍氣的壓迫之下,也同樣都是飛快的朝著不同的方向四散奔逃。
駐守的大軍之間,便是那浩渺的濤聲,都不由平白的多了幾分陰冷之感。
“萬類霜天競逐自由?”聽著太真道人的話,雲中君卻是笑了起來,“太真陛下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候。”
“巫族陳兵於此數十萬年,對東海虎視眈眈,雙方之大戰一觸即發,動輒翻天覆地,便是那些隻有本能的生靈,也都在紛紛逃離這東海之畔。”雲中君指了一下腳下波濤當中的無數遊魚,有抬手指了指岸上的那些豺狼,蜥蜴等等。
“太真陛下覺得,有多蠢的種族,才會跑到這朝不保夕的東海之濱來立下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