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章 禪師番外——江南的規矩
“阿玄！”李玄剛是想對著自己的小堂叔說些什麽，卻是聽見一聲鶯啼傳入耳畔。
抬眼望去，隻見樓梯上一人足蹬紫色緞麵鳳頭鞋，做工精致，鞋麵上還有著些許淡金色的上好東珠點綴。耦荷色的裙擺隨著腳步而搖曳，衣帶勾勒出來人可堪一握的柳腰，右手上帶著數枚做工精巧的金製戒指，戒圈細若糖絲，戒麵卻是能覆蓋那美人的半根玉指，上麵雕刻著一龍一鳳。李玄能知道那戒麵上所刻之物並非是因為瞧得清楚，而是因為這戒指乃是一對，另一枚被擱置在江南侯府裏他的書櫃之中。
早已知曉來人身份，但此時他卻有些不敢抬眼望向那位姑娘。
葉江沅仔細打量著麵前這位姑娘，鵝臉圓潤，天庭飽滿，略有英武之氣。但細細瞧去，這姑娘眉目如畫，鼻梁精小挺拔，檀口上不施脂粉，但仍舊是豔若桃花。雖是對自己姿色有著自信，但是麵前女子的雍容華貴氣質卻是讓葉江沅的信心有了一絲動搖。
小和尚仔細瞧了瞧，這位姑娘容貌略輸身邊的葉江沅，但也就隻是略輸一籌。至於穿著，葉江沅雖然已然是穿著貴氣，但麵前這位姑娘穿著之華貴，怕是隻有當今公主殿下才能與之相媲美。小和尚曾在書中讀過，海東有神蚌，十年凝珠，百年才得金珠，樓梯上那女子光是鞋麵上的淡金色珍珠，怕是就得花費數千兩白銀。
那女子下了樓梯，對著葉江沅和無名都是笑了笑，然後略微屈身行了一禮。
“想來這位便是無名小師父和葉姑娘了，此次阿玄在外遊曆，全憑二位照拂，玉落在此謝過二位了。”禮數周全，言辭滴水不漏，李玄不禁低聲嘀咕道：“還跟以前一樣。”
葉江沅聽到那聲嘀咕後卻是狠狠瞪了李玄一眼。她可是記得麵前這家夥說過自己跟那位未婚妻素未謀麵的。
“哼，練劍的都不是好東西。”她腹誹道。
“請三位去雅間一敘，小女已然在雅間裏備好酒席。”說完便是向樓上走去，而後便是轉頭對著李玄笑著說道：“我知道阿玄喜愛吃這家的蟹，所以昨日命人去了固城湖，今早一早從湖裏撈出來的蟹就直接送來了。”說罷，瞧了葉江沅一眼，臉上帶著笑意，但目光中似是有著挑釁的味道。
三人同林世誠和李齊光一同上了樓，李玄不禁咋舌，早聞姑蘇林氏富甲天下，卻是不知林府竟這麽有錢。林玉落不過還是未出閣的小姐，竟能將這江南春整樓包下。
似乎是看出了自己的小侄子內心所想，李齊光笑著說：“林小姐已然接手了不少林家的生意，利潤較之前多了大半，連侯爺都打算將李家的一些產業交給林小姐打理。”
李玄點了點頭，對這位舊時同窗的手段他心裏也有數，這位江南書院每次文試堂測都是奪得狀元的姑娘向來都被人當作天才，而堂測有時名列前茅有時吊車尾的他則是常被人當作笑料，當然這些人也隻是敢在背後嘲笑他罷了。
整個江南書院隻有林玉落和幾位教書先生知道，每次不論大小堂測，李玄都是在時間還未過半便是停筆倒在書桌上大睡，林玉落更是發現，隻要是李玄提筆時間超過一刻鍾，那麽此次堂測必然名列前三甲。
而在後來她助幾位先生整理學子答卷時，她偷偷翻看了李玄的所有答卷。她發現李玄所有的答卷都是不曾將試題寫完，有的隻寫了前半張，而有的則隻寫了後半張。李玄每次堂測的策論之處都是隻寫著兩個大字——“麻煩”。
林家雖不是四世三公，但世代行商，且家中練刀子弟於武朝攻伐數戰之中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武朝也並沒有歧視商賈之風，否則也不會連葉家那種尋龍摸金的世家中人都能入朝為官。曾有坊間傳聞姑蘇林氏與那海外波契林氏皇族本為一脈，更有甚者說林氏是波契安插在武朝的臥底，隻是後來數名傳此謠言之人突然暴斃在家中，也在無人再敢傳此等言論。
六人於一間偌大的雅間內落座，林玉落將主座椅子拉開，示意李玄落座。可是李玄並不領情，隻是徑直走到下座落座，林玉落笑了笑，並不以為意，隻是自己坐上了主座。
李齊光感到氣氛有些尷尬，隻是拉著林世誠落座，讓林世誠坐在林玉落右手側，自己則是坐在林世誠與李玄之間。葉江沅直接坐在李玄對麵，而無名則是坐在了林玉落左手側，與葉江沅坐在一邊，卻剛好將兩位絕色女子隔開。
林玉落拍了拍手，便是有著數名侍女端上精致菜肴，大致看去，菜色精致。細細嗅去，菜肴各自散著食材本身的香氣，隻是各色菜肴所發氣味卻是各不相衝，交織在一起的氣味令得在場眾人都是感到腹中作響。
林玉落舉起剛剛被身邊侍女滿上的酒杯，純淨的洋河美人泉散在透亮的玉杯中散發出陣陣醇香。
“感謝今日諸位幫著阿玄接風，也感謝二位一路照拂，小女先幹為敬。”說罷，藕荷色袖招一抖，將玉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葉江沅剛想舉杯，李玄卻是已至她身前。
“葉姑娘不善擅飲酒，還是以茶代酒吧。”李玄說罷，將葉江沅桌上的酒器盡數交予其身後侍女，讓其撤下。那侍女看了林玉落一眼，還是將酒具撤下，換上了茶具。
盡管酒樓是林玉落所包，可是麵前這目生金瞳之人乃是未來江南共主。此處乃是金陵，李玄話落，誰人膽敢不從？
林玉落仍舊隻是笑了笑，似乎並不惱怒，可是林世誠卻是有些坐不住了。
“江南侯的嫡子，就如此不講規矩嗎？”林世誠已然是握上了刀柄，話中怒意甚是濃烈，不像喝了杯中美人曲，倒是像喝了那劍南春燒。
李玄自葉江沅身邊踱出，低頭看著林世誠，麵色平淡，“這裏是江南，我李玄說什麽，那規矩便是什麽。莫說這是金陵，便是姑蘇也是如此！”話音落下，周身已然是浮起精純劍氣。金色雙瞳孔掃視著林家二人，劍意射出，林世誠內心驚訝之餘卻是更加怒火中燒。林玉落咽了一口口水，饒是在生意場上見慣了風浪，但還是被那道目光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