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伊人恩難承
虎跳關內,李太白仍舊是在昏迷之中,軍醫仔細地給這位小侯爺把著脈,搖了搖頭。
“小侯爺受傷之時已是脫力,之前身上也有著劍傷,能活下來已是不易,此番需要臥床靜養,能否醒來要看上天造化。”朱文收起了平日那副溫婉模樣,眼裏似有熊熊火焰跳動。
軍醫看著三皇子的怒容也不敢多言,繼續說著:“相較之下,何公子的傷勢倒不嚴重,老夫已然給他傷口上了藥膏,過兩三日當是無礙。”
徐照走了進來,“三殿下,門口有一女子求見,說是能醫冠軍侯傷勢。”
三皇子揮了揮衣袖,示意軍醫繼續照料李太白,跟著徐照快步走出了後院。
廳內,一名身穿藍色棉服,麵容秀麗的女子正端坐於椅上。看見女子那清澈的眼神,朱文認出了她是今日耶郎軍中那名人質。
女子施了一個萬福,“民女見過三皇子。”
“你說你能醫好太白?”朱文並不坐下,直接開口問道。
不料女子搖了搖頭,“並無醫好的把握。”
“那你為何。。”還未說完,那女子就說道:“民女父親名叫秦祺。”
朱文倒吸了一口涼氣,江南醫聖秦祺的大名誰人不曉?
但是他又是眯起了雙眼,“我如何信你。”
女子又是搖了搖頭,“秦榛並無證明自己身份的辦法。”
朱文沉吟了半刻,說:“你來後院,我會讓軍醫在旁看著你醫治太白,若是有任何不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罷,領著秦榛到了後院,秦榛並不理會朱文的威脅,隻是快步跟上。
隻是想到那雙金色眸子裏的溫柔,秦榛的心裏似有鹿撞。
秦榛在床榻旁坐下,看著麵色痛苦,眉頭緊皺,雙眼緊閉的男人,或許叫男孩更好些。
纖蔥玉指搭上李太白的手腕,心中微漾,確實很快皺起了眉頭。
“他不久前是否還受過一次大傷?”
朱文點點頭。
“取銀針來。”秦榛有了些許判斷。
朱文攔住了去拿銀針的軍醫,“你有幾分把握?”
“秦榛隻有六分把握,但此時若不行針,隻怕冠軍侯此生再無望達到劍仙境界。”秦榛看著朱文,眼神裏不帶一絲雜質。
“我信你。”朱文看著秦榛清澈的眼眸,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把故友性命交托給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身上,但他相信自己直覺,也相信那女子的眼神,最重要的是,他不願李太白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此生武道修為難以更進一步。
秦榛將針袋鋪開,把被子掀開,露出了李太白修長的胴體。李太白的身體看上去勻稱而修長,沒有修習肉身之人那種爆炸性的肌肉,但是身體線條分明而好看,整個人就像一柄絕世好劍。秦榛臉龐微紅,平素都是幫女子醫治還是第一次見到男人赤裸的身軀。定下心神,用銀針封住李太白上身的七尺竅穴,手指輕揉李太白的頸側,感受著李太白心率的變化。
李太白的眉頭攥得卻是更緊了,秦榛趕忙右手下針護住李太白心脈,左手在李太白太陽穴上輕輕揉搓。怎料李太白突然緊緊攥住自己剛行完針的右手,嘴裏輕聲呼喚:“晚清,晚清。”
朱文眼神變幻,“三皇子莫要激動,此乃活血之術,小侯爺的症狀正在好轉。”老軍醫見朱文麵色陰沉,趕忙替秦榛辯解。
秦榛沒有理會朱文,也並不急著掙脫,神色如常,繼續輕輕揉著李太白的太陽穴。
“晚清,對不起。”李太白仍是嘴裏喃喃。
感受到李太白衰弱的心率逐漸變得澎湃,秦榛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李太白忽地一口鮮血噴出,原本緊閉的眼睛也是睜開。
朱文見狀,直接抽刀架在秦榛玉頸之上。
“謝姑娘救命之恩,阿文,快把刀放下。”蘇醒後的李太白看見從自己身上拔下銀針的女子和持刀而立的朱文,趕忙製止了朱文。
“侯爺吉人自有天相,民女不過為侯爺行針護住心脈罷了,還請侯爺不要責怪民女冒犯之舉。”
秦榛隻是紅著臉對著李太白微笑,也不理會脖頸上細微的血痕。
李太白才意識到自己攥住了麵前這位麵若桃花的碧人,慌忙鬆開了手,看見佳人自己攥得青紫的手腕,連聲道歉。
“侯爺不必多禮,侯爺千金之軀於萬軍中救小女子性命,小女子萬死難報。”秦榛的聲音細若蚊蠅。
旁邊的朱文臉上卻是浮現出複雜的神色,他分明記得秦榛跟自己說話時並無如此小女兒之態。“這小子又招惹上一個?”他心裏有些妒意,但一想到那京城的顧晚清,心下妒意全消,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李太白。顧晚清和何婉兒就夠你頭疼了,這秦榛的事要是被知道,那顧晚清怕是要直接跟你拚命了。
“還未請問姑娘芳名。”李太白驚訝於自己在陣中救得那名衣衫襤褸的年輕女子竟生得如此溫婉可人。
“小女名為秦榛。”此話一出,李太白更是驚訝。
“令尊可是醫聖秦祺?”
“正是家父。”
“難怪姑娘有此回春醫術。”
“侯爺過譽,侯爺剛過完針,還是莫要說話了,靜靜養著便可。過些時日等侯爺內力恢複了些,小女再為侯爺過針。”說罷,在桌上寫下藥方給老軍醫。
“請老先生按此方子抓藥。”
老軍醫盯著方子看完後,歎了口氣,“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這幾日,秦榛每日都來房中喂李太白喝藥,朱文和何重煥也不攔著。
李太白倒是推脫了幾次,但秦榛執意要親自服侍,便也不再推脫。
不過半月,李太白的功力已經恢複了個大概。隻是秦榛仍是日日堅持要親自喂他喝藥,還不準他下床。李太白心裏也明白秦榛對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他最終還是下了決心。
“秦姑娘,太白已有婚約,不值得姑娘如此照看。”某天下午,在秦榛又是要扶起李太白喂藥時,李太白製止了秦榛。
秦榛的粉嘟嘟的小臉卻是泛起紅霞,“民女蒲柳之姿,不敢有此奢望。”
李太白不置可否,“秦姑娘一代醫聖之女,父女二人皆是對本侯有著救命之恩,過幾日本侯便差人護送姑娘回江南。”
“侯爺何必驅逐民女,民女就如此讓侯爺心下生厭嗎。”
“姑娘何出此言,過幾日便要與完顏克在玉門關決戰,此地過於凶險,姑娘還是早些離去為好。”
“那侯爺若是再次負傷,可還有人有能力救助?”
李太白沉默不言,秦榛又是開口道:“若是三皇子殿下或是何昉將軍身負重傷,軍醫無法救助又當如何?”
“姑娘還請留下,畢竟冠軍侯重傷初愈,還需照看。”朱文和何昉推門而入,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秦榛臉上的紅霞更深一分,睫毛撲閃撲閃地看著李太白。
“姑娘不必多言,本王替冠軍侯做這個主了。”朱文大手一揮,“命醫聖秦祺之女秦榛為北伐隨軍軍醫,專門負責照看冠軍侯傷勢。”
“謝王爺。”秦榛拿過桌上藥碗,“藥涼了,我去給侯爺重新溫一碗。”說罷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朱文和何昉對視一笑,一道劍氣劃過他們腳尖的地麵,兩人狼狽而逃。
京城之內,看到從邊境飛回的鴿子,顧晚清急迫地取下鴿子腿上的紙卷。在桌麵上鋪開,這次的文字寫的有些多,從李太白一人破千騎到重傷昏迷,顧晚清銀牙緊咬。
“你到底是想出風頭想的連命都不要了,還是為了你的婉兒姐你什麽都願意給?”
看到後麵寫到李太白被秦榛救醒,傷勢基本痊愈,心裏的石頭也落了下來。可是後麵一行和之前字跡不盡相同的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秦榛日日在李太白房中親自喂藥,朱文命其為隨軍軍醫負責照看李太白傷勢。”剛想發怒,確實秀眉微微皺了一下。
“三皇子殿下已經把手伸向了天衍閣嗎。”她喃喃道。
“還明目張膽地告訴我。”睫毛修長,眸子輪廓與李太白有些許相似的鳳目眯起。
修書一封,附在鴿子腿上,看著鴿子向北而飛,嘴角掛起一抹冷笑。
朱文臉上掛著微笑,看著底下那名已然投靠自己的天衍閣密探,那探子雙手奉上剛剛送來的信箋。朱文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抹開,臉上的笑意確實有些凝滯。
信箋上短短寫著三個字:“殺秦榛。”
看著筆法遒勁不似女子手書的字體,朱文明白,這是顧晚清給他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