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昉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京都坊間流出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三皇子朱文和江南侯的嫡長子李太白一起走出摘花閣。
相傳李太白再次找了三年前他在摘花閣題詩時一起廝混的琴女柳依依,至於三皇子嘛,世人皆知他對於好看的女人來者不拒。
今日早朝,宿醉的朱文隱蔽地打了個哈欠,被周圍的朝臣抱以鄙夷的目光。
“陛下,臣有事啟奏。”禮部尚書白克蘭走出朝臣班子朗聲道。
“白尚書有何事啊?”朱群看著呈上來的折子,不太在意地問道。
“三皇子朱文,昨夜與江南侯嫡子夜宿妓館,今日晨間來上朝時還滿身酒氣,實在有失皇家顏麵。”白克蘭擲地有聲的話在朝臣中得到一片讚同之聲。畢竟這滿朝文武,要麽是兵部尚書的人,要麽是宰相大人的人,倒向他三皇子的就沒幾個。
三皇子不以為意,隻是站出隊列來,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意。
“白大人此言差矣,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與太白公子在太學時便已交好,故友重聚,把酒言歡乃是人之常情。太白在將進酒裏的那句詩不也說麽,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朱文這太學總試榜眼的名頭倒也名副其實,一番言論引經據典。
“三皇子倒是好學問,隻是不知三皇子和那太白公子把酒敘話說的是從前往昔還是未來圖謀啊?”宰相葉傅順著三皇子的話,就要給他安上個結黨營私的帽子。
“宰相此言卻是有趣,我同太白所談從從前往昔到未來圖謀皆有,不知宰相想聽聽什麽?”朱文不甘示弱。
“哦,那三皇子殿下說說你們所談未來圖謀是什麽讓老夫聽聽。”
朱文輕咳一聲,朗聲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大丈夫立於天地間,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為天地立新,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一口氣一字不落地背完李太白昨夜即興寫的幾篇文章中他覺得寫得氣衝鬥牛的句子,朱文愈發佩服自己這位老同窗了。
滿朝文武剛剛還在譏諷這朱文沒聽出宰相言外之意,自己往圈裏跳,下一秒就愣住了。甚至有人懷疑,這倆人可能真的在摘花閣暢談人生與理想談了一夜。
“好!好一個為萬世開太平!相信眾位愛卿不難聽出,三皇子的言論皆是出自於李太白之口。諸位對封我朝這位武道天才為冠軍侯可還有異議?”朱群明白兒子的文學造詣雖是不差,但距離此種境界還相差甚遠。
朝臣麵麵相覷,不曾有一人說話。
“那今日便讓紡院給冠軍侯量身製衣,五日後行分封大典。”
“兒臣願領此差。”
朱文眼神複雜地看了這位三兒子一眼,“便依著你吧。退朝。”
“退朝”龍椅邊的劉公公尖銳的嗓音響起,朝臣們各懷心事,三五成群地從殿上離開。
朱文帶著京都紡院的繡娘到了江南侯別院,見著這傳聞中男生女相的小侯爺,繡娘隻覺得他比傳言中還來的好看幾分。量身時並不敢與其對視,但手上卻總多了些動作。李太白也並不在意,隻是西蘭瞪了那繡娘一眼。
四日後的京都江南侯別院,李太白頭枕在西蘭的大腿上,手裏捧著朱文給他的卷軸,細細思索著。
“公子今日為何要明目張膽地和三殿下從摘花閣裏出來?既坐實了結黨營私之名還敗壞了三皇子和您自己的名聲。”西蘭有些不解。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西蘭。”李太白並不想將所有的事情向西蘭和盤托出。
他昨夜看完卷軸,心裏已經明白,不是哪位皇子要他來京都,而是皇上要他李太白來京都。
“皇上希望我替江南侯府做出一個選擇。”李太白心中喃喃。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一旦一方敗落,那麽另一方就會在朝堂上一家獨大。所以皇帝需要三皇子來製衡兩派,而這武朝,有資格同顧葉兩家去掰掰手腕的也就隻有他世襲江南侯的李家了。
“太白,太白,來來來,試試看這袍子合不合身。”朱文抱著盛著朝服的木盒,興奮地衝進了後院。
“喲,勞煩三皇子親自給臣送衣服,臣不勝感激啊。”李太白說罷便作勢要叩首。
朱文推了還沒跪下的李太白一把,笑罵道:“裝給誰看呢。”
紫色的蟒袍貼合著李太白修長的軀幹,金色雙瞳裏似有星辰之光,饒是日日伴於李太白身邊的西蘭也看得兩眼放光。她哪裏想得到終日隻穿白衣的太白公子穿上蟒袍竟有如此威儀,哦,或許該從現在改口了,該叫小侯爺了。
“太白啊,你穿著這身蟒袍上朝時怕是要讓朝中群臣自慚形穢了。”朱文回過神來,不住地讚歎,手還往李太白的臉上摸了過去。
“三皇子這龍陽之好要是傳出去,怕是這輩子跟儲君都沒什麽關係了。”李太白周身劍意突然爆發,漠然道。
“滾你的龍陽之好,我還沒說你在太學裏跟那女扮男裝的顧晚清的事呢,你還好意思說本皇子龍陽之好。”朱文收回被劍意刺痛的手,罵罵咧咧的。
封侯大典如期而至,皇帝身旁的劉公公尖聲叫道:“宣江南侯嫡子,冠軍侯李太白!準其佩劍入宮!”
朝中一片嘩然,準佩劍入宮,這是當朝皇帝第二次準人佩劍入宮,第一次還是十年前江南侯李煜自耶郎平叛而歸回朝上交兵符之時。世人皆知,當年的刀聖曾親口承認不是李老劍仙的對手,老朱家能坐上這九五至尊之位,一是靠的老刀聖不僅修為超凡,統兵有度,用兵如神;二便是靠著老劍仙出神入化的武功屢次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相傳當年攻打楚地,算無遺策的朱家太祖棋差一招,身陷險境,被十五萬楚軍圍於垓下。彈盡糧絕之時,本在北邊同耶郎交戰的劍仙李太白帶著武朝援軍南奔數千裏,算算時間趕不上了,便孤身一人禦劍而來,於十數萬大軍的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帶著重傷還未晉入刀聖境的朱家太祖一路向北,殺出重圍,與武朝援兵會於武楚邊境。
“武朝有劍,名為太白。”這也是武朝之中的習武之人大多修習劍術的原因。而江南侯府便是這世間劍道的極致。
所以準李太白帶劍入宮雖是震撼,但也合乎情理。
“開始吧。”朱群揮手示意劉公公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江南侯嫡子李太白,品性忠良,內修文德,武藝超凡。其父李煜,國之棟梁,外禦強敵,鎮守江南數十載,民富兵強。今,擢升李太白為從一品冠軍侯,欽此。”劉公公話音落下,殿外的李太白翩然入殿,金色雙瞳,紫袍加身,腰間別銀色長劍,混若天人下凡,滿朝文武無不為之震撼。兵部尚書顧須戊自認為年輕時的他已然算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今日見到李太白,方知何為真正的謫仙人下凡。
“難怪晚清對他一往情深,隻是不知他們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晚清會如此倔強。”顧須戊心想。
宰相葉傅微眯雙眼,心中讚歎,好一翩翩公子。一想到自家那些賊眉鼠眼的子侄,難免有些妒意。祖上幹的便是那不光彩的營生,後輩在長相上自然也有些不雅致。
李太白修長身形對著龍椅上的皇帝,雙膝跪地,“臣,李太白,接旨!”
隨著明黃色的聖旨交到李太白手上,朝中眾人心裏有數,這大武朝又多了一位侯爺。
二皇子看著李太白的俊秀麵龐,大概也懂了堂妹為何對這冠軍侯一片深情,“罷了,動手時盡量不傷了他這張俊俏的小臉吧。”他心裏想著。
太子自始至終神色漠然,隻是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受封大典結束,本該大宴群臣。但突如其來的一聲“報,鎮北大將軍何重煥三千裏加急密信!”在朝堂上響起。
“呈上來。”朱群心裏明白邊關無小事,馬上拆開密折。
看至信尾,抬頭眼神變換,朝堂上的眾臣感到一絲心悸,已經有很久沒有看到這位陛下這麽淩厲的眼神了。
“諸位,今日冠軍侯的宴會是擺不了了。”
一幹眾臣的心裏有些打鼓,太子仍舊是摸索著自己那塊新的玉佩,二皇子則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朱文和身旁的李太白對視了一眼,心裏皆是有種忐忑之感。
“何將軍來信,耶郎人給他發來了信函,說是已經劫持了他的兒子何昉,要他把軍隊撤回玉門關內兩百裏,否則馬上開戰,就拿何昉祭旗。”
朝堂之上一片嘩然,眾臣紛紛小聲議論。
太子與二皇子仍舊是一言不發,朱文卻感受到了身邊李太白的劍氣波動。
“報!玉門關來信,耶郎傾舉國之兵,集結了三十萬大軍,現駐紮於玉門關外。領兵者為耶郎南平王,破聖境強者淳於丹!”
剛才還小聲議論的群臣們霎時群情激憤,“狼子野心!”“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肅靜!”劉公公尖聲提醒著沉不住氣的朝臣們,這裏還是陛下的朝堂。
“讓那何重煥先退兵五百裏,把他兒子換回來。”朱群突然出聲道。
“陛下萬萬不可啊,陛下!”“是啊,陛下,還請陛下三思而後行!”“請陛下仔細裁奪!”
文武大臣們趕忙勸阻道。
“朕意已決!何重煥為我大武鎮守邊境數十載,如今我武朝若是功臣的親生兒子也保不住,那這武朝子民如何安心?朕,難道要讓天下,看我武朝的笑話,要讓那邊軍將士寒心,要讓天下子民都說保衛邊關的衛士保衛到最後,連自己的親人都保護不了?”朱群一番話喝得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噤若寒蟬。
“不過是五百裏,我大武從滅秦到伐楚,打了多少五百裏?就差這五百裏?太白劍仙當年北上,兩戰進千裏,不然你們以為玉門關怎麽來的?當年耶郎南下,破玉門關,北方三道防線全部失守,耶郎大軍離京都也不到兩千裏,還是皇子的朕同江南侯一道揮師北伐,不過是半月光景,那耶郎就潰不成軍直接被打回了漠北。今日朕就放他淳於丹進玉門關,隻要何昉回到武朝境內,馬上反攻,朕今年,要把耶郎全境納入我武朝版圖之中!”朱群拍案而起,抽出身旁太一刀,一刀劈下案桌一角。顧須戊和葉傅神情恍惚,仿佛他們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看到了那個剛登皇位意氣風發的年輕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