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聊天,接下來就是一陣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良久,尚悅悅終於忍不住了,張著小嘴呼了一氣,“紀若洋,陪我去一個地方。”
她知道紀若洋肯定會說不,所以便快一步的繼續說下一句,“我想回去找我以前的記憶。”
“關於我小的時候!”她垂下眸,母愛滿滿的一下一下揉著圓滾滾大肚子,是時候讓她的孩子知道,他們父母,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車子停在A城水灣的一棟小唐樓的公路邊,這裏租客居多,基本都是外地人多。紀若洋傾過前身彎下腰給尚悅悅輕輕的解下安全帶,便拉開車門繞過車身,攙扶了尚悅悅下車。
尚悅悅重新站在這片土地上,很久沒有這種懷念的感覺了,畢竟都在這生活兩年,時光不短不長,可卻讓她收獲了這輩子最寶貴的友誼。
紀若洋蹙了蹙眉,有點兒嫌棄,“怎麽忽然想到來這?”
他在之前便查過她的底細,兩年前從英國來到A城,偶爾認識了歐陽佳,一起合租,就是眼前這棟昏黃陳舊的唐樓的某一層。
她說,她要回來這找小時候的回憶?
尚悅悅嘴角淺淺上揚,微微點頭,邁著小步走進樓梯,“你這個什麽都要最好的人怎麽會知道我們小貧民的幸福?我在這兒,收集了很多很多小時候的回憶。”
他們住的那一層,後來尚悅悅跟歐陽佳搬出去之後有很多人想來租,有一個匿名人士天價購下便開始荒廢了。
上去後,尚悅悅徑直走進她之前住的那個小房間,還是一塵不染,跟她住的那會一模一樣,並沒多大的變化。
在小木櫃底下有一個塵封的行李箱,兩年沒打開了,這裏麵,真真確確裝滿了她小時候,跟他的回憶。
紀若洋搬了張凳子,隨手抽了紙巾擦幹淨,他的臉色從進門開始便一直不好,但又默默做著這些事,沒有抗議。
“坐好。”
尚悅悅聽著他的話,把箱子移到腳邊,穩穩的坐到紀若洋給自己搬來的那張凳子上。
尚悅悅用帶來的鑰匙解開了行李箱的鎖,翻開。
時隔八年,好多原本保留得很好的東西,統統染成一層陳舊。
還好,一件不漏,還好,都還在……
“你知道嗎?這些都是我小時候最美麗的回憶!就像這個杯子,這張合照,還有還有……這片幹花,咦,這個芭比娃娃怎麽還在……”尚悅悅像是一個找到了許多樂趣的小孩子似的,愛不惜手的一樣一樣打開,檢查。
杯子,是他十歲那會,出遊到宜興親手拿泥土捏成送給她的;昏黃的大合照裏,並沒他,從小,他便不愛拍照,總說幼稚的行為他不幹,是他幫忙給家人拍下的照片;幹花,是他送她的那顆速成種子長出的鮮花,後來她摘了下來製成幹花;芭比娃娃,是她唯一的一次考試得了全班第一他送她的神秘禮物……
她小心翼翼的觸碰著這些東西,如同指尖不經意的劃到心口,揪成了一片。孩子,如果你以後在年輕時找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子,一定要緊緊抓住那份感覺。
紀若洋一瞬不轉的盯著尚悅悅腳邊的那個行李箱,眸中擦出淩亂。怎麽……怎麽他的心也會跟著疼?
紀若洋倏然長腿往前一掃,把行李箱踢到一邊,半蹲在尚悅悅麵前,臉部情緒全然繃緊,“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這一句,不是疑問句,是專屬他的肯定句。
尚悅悅心碎一地,他怎麽可以如此糟蹋他們曾經的回憶?
她對上他深沉的目光,直到眼睛疲憊,才轉過視線,看向小房間裏的一個木窗戶。
“你覺得呢?紀若洋,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隻是時隔了八年,如果你想記住,憑著你的記憶,一定能記到的。怎麽就裝得若無其事?還是,你從不把我跟你的童年當一回事?
半響,尚悅悅緩緩失落。
紀若洋果然一點都不記得了!是失落,還是失望,還是心碎?也許都不大重要了吧,人,不是更應該要往前看才對的麽?
煞白的小臉上,很明顯的浮出一抹淡淡憂傷,在乎的人,一看便知道,她此時在難過。
“我一直都以為我自己好重要好重要,你說,我是不是很自大?八年了……”尚悅悅合上眼,任由一滴眼淚沿著眼眶滑下嘴角,默默承受著味覺上帶來的鹹澀。說到“八年”這兩個字時,她的胸口,猶如泡進了一盆鹽水,燒疼得不能自我。
彼此沉默了好久好久,就連樓下單車響起的鈴鈴聲都清晰的傳進耳畔,尚悅悅抱著腦袋,低著頭,不讓他看出一絲的不對勁。
她以為他會看不出來,其實,他都收進了眼底最深處,直進他的心窩,猙獰成一團。
紀若洋忽地半蹲下,捏住她抱著頭的兩隻小手,湊近她的耳邊,低沉道:“尚悅悅,你有後悔過遇上我麽?”
你有後悔過,你的生命裏,遇上過他嗎?
尚悅悅不明他怎麽忽然間問出這麽一句話,覺得他好熟悉,又變得好陌生,陌生到,連最心愛的他蹲在她麵前,她都分不出是不是他!
尚悅悅驀地便苦澀的笑了,還是被他看穿了自己的軟弱,還是被他看到了她掉眼淚的模樣!
她想,這也許就是命中注定吧?
尚悅悅很輕很輕的搖了搖頭,緊緊咬唇,收斂起心頭所有思緒,握成拳,在他胸膛捶了一記,“你是在跟我的回憶吃醋?”
哪裏會有人跟過去的自己吃醋的?這裏就有一個,那便就是他。
“你想不想知道,我心心念念的他,是誰?”
尚悅悅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睥睨他,等著他回答。如果他說想,那麽她今天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包括她當時為什麽會不辭而別的離開A城,時隔八年又為什麽會回來A城。
良久,紀若洋冷笑的“切”一聲,“不稀罕。”
“你一點都不想知道我的過去是怎樣的?”尚悅悅追問紀若洋。
她今天很想把自己所有事兒都告訴他,真的真的很想!這樣,她就用不著自己一個人背負著所有的思念度過。對,她承認她很自私,她承認她渴望他會像自己愛他那樣愛她!
然而,至始至終,他雖然跟她求了婚,為她搭建了一個讓她流連忘返的世界,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個“愛”。
在紀若洋一如既往的深邃眼光裏,尚悅悅看到的隻是不冷不熱,很平淡。看來,他是不想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