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棋盤看生死
“算了,說不得吾也是一個外行人,來陪吾解解悶吧,猜先吧。”
帝俊動作隨意的將手伸進了麵前的黑子罐中抓了一把,汐月的動作就顯得拘謹了許多,謹慎的抓了一把棋子。兩人同時將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盤上,相比於帝俊孤零零的一顆,汐月的白棋要顯得多出許多。白四黑一,帝俊該執黑先行。
帝俊意味深長的看了汐月一眼,沒說什麽,將黑色的棋子罐放到了自己身邊。兩隻手指十分講究的探進棋子罐,食指在下中指在上穩穩的夾出一顆棋子。
他的指尖略顯蒼白,夾著圓潤的純黑色澤的棋子,顯得姿勢十分好看。
七彩透明的棋盤上用金色描出縱橫交錯的線條,隻見啪的一聲,看不出材質的棋子與琉璃描金的棋盤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黑子穩穩的落在棋盤的正中央,天元的位置,交錯的十九道縱橫的線條晃得人有些眼暈,凝視著那顆棋子,汐月良久無言。
不得不說帝俊的棋子下在這個位置,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天圓地方,以他的身份一開局就下在這樣的一個位置不可謂不大氣,帶著一股子他身為帝王掌控天下的魄力。
但以天元開局位置並不算多好,這一個位置位於整個棋盤的中心,是一個很冒險的位置,總的來說先手天元黑棋相對來說比較吃虧。若是開局下的幾步沒有連成勢非常容易被一鍋端掉,並且將一片大好的位置讓給對手,是以下棋隻有少數大局觀的極強的人會十分自信的以天元開局,給對手心理上造成壓力。
不過汐月心態很穩,並沒有受到帝俊的影響,帝俊第一手占據天元後,接下來雙方開局十分其特。雙方互占目外,還在擺出了“蟹目”布局的形狀,黑子甚至有空角時候不占空角而占邊,而汐月下的白子也在第三手時在整個下盤擺出了對稱狀。
帝俊起手天元,常輔以常規或非常規的後續邊角占法。
汐月與帝俊相比,下棋的棋路更穩一些,以邊角開居,穩穩的占據了右星位邊角的一塊空位。
兩人開局時下的都比較快,同樣的都沒有去騷擾對手的布局,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來占位鞏固自己的布局。不過這總局麵很快就被打破,帝俊以天元開局,從明麵上來看占據了棋盤上一大塊的空角,而汐月則隻占了整個棋盤的四分之一位置,看起來委實有些可憐。
不過實際上當汐月真正向帝俊發起攻擊時,吃虧的確是帝俊。帝俊所占的空角雖然看起來很多,守衛卻很虛,他的黑子分散的相對比較散,互相都沒有連成片還未連成一個勢。
很輕易的就在汐月的右上角處被吞了兩個黑子,不過局麵很快的就進入了膠著的狀態,兩邊做的眼都活了,棋麵上黑子與白子交錯的形成一大片互毆的區域。帝俊這人很有大局觀,在汐月穩穩的守住自己陣地的還來給他搗亂的情況下,成活了一條大龍。
大龍占住了大半個棋盤,遙遙地凝望著汐月的陣地,伺機進攻,實際上帝俊前半局在汐月的不斷進攻中守的很險。但不得不說他冒得這個險是值得的,後期優勢就完全的凸顯出來了,汐月雖說右下角守的很穩,卻優勢對比帝俊來說仍然差了許多。
圍棋又稱手談,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場棋看似隻是一場普通的博弈。但無論是汐月還是帝俊,都從中看出了很多,關於巫族,關於妖族,關於東皇,他們的態度。
汐月這棋越下到最後愈覺得心涼,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嫦兮的一句話是對的,他是一個精於算計的男人,往往在幾十手時就已經想到了百步之後的變化。一開始汐月並沒有發現他暗中的布局,在第一百五十八手時,他的一顆黑子成功的阻斷了汐月白子兩邊的陣營,連成一片不可挽回的局麵。就連身為他對手的汐月,都不得不感歎這精妙的神之一手。
汐月失去了很大一片的白棋,雖然沒下到最後,但已經可見這一片局勢的結尾了。
無論是巫族還是東皇若是以妖帝帝俊作為對手的話,汐月覺得大概勝算並不大。如果從前巫族還能夠以強悍的部族實力穩穩的壓住妖族成為整個洪荒主宰的話,那麽現在,在妖族不聲不響的整體實力以後已經足矣與巫族整體實力持平了,至少以妖族在汐月麵前展示出來的實力看來確實如此。
再加上這樣一個有凝聚力有手段有能力的君王,汐月的心,頓時一沉。
今日帝俊在汐月麵前刻意展示出來的,除了威懾的意味,隻怕還有別的什麽在裏麵。或許帝俊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但他絕對是一個天生的帝王星。
這樣的手腕,這樣的謀略,這樣的心機,巫族十二部族的祖巫沒有一個比得了。
巫族向來是一個奔放的部族,崇尚自然,也同樣熱愛自然,追求者風一樣的自由。族人都散漫慣了,即便個人能力個個都堪比大羅金仙又能如何,凝聚不起來的一片散沙罷了。有一個個大大咧咧的向來願意以拳頭說話,能動手的從來不動腦。
這樣的他們,去跟一個陰謀家比腦子隻怕還不夠人家玩上一壺的。就算巫族沉穩者如汐月,也隻擅長陽謀,那些陰謀詭計她或許能夠識破,卻不屑於去用。
她看得出來,帝俊絕對是一個陰謀家,而且是一個偽裝非常好的陰謀家。將自己所有的心機都藏在內裏,表麵上的棋子將汐月迷惑住,在以散亂的布局讓人看不出他的意圖,甚至還可以誘導一般的送了十幾個子給汐月,給她上了一個牢牢地枷鎖。
讓她掙脫不出來,就算後來帝俊的大龍成型叫汐月識破了他的目的,然她自己已經在套子裏麵被困的緊緊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已定的敗局,以一種不可挽回的頹勢定局。
“你輸了。”
帝俊平靜的放下手中欲下的黑棋,那雙比棋子更加漆黑的眼睛看向對麵的汐月,深邃的如同一個漩渦,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汐月難看的扯了扯嘴角笑著說:“是我輸了,沒想到陛下的棋藝如此高超。”
“並非是我的棋藝高超,不過是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罷了,你們巫族人一向簡單,腦子裏麵想什麽都會表現在臉上麵。比如現在,你的麵色就很沉重。”
帝俊麵對汐月的恭維隻是無意識地笑了笑,看得出來他的笑容很不走心,甚至連看向汐月的目光都顯得有些隨意,但是不難讓人從中感覺到他的冷淡與疏離。
“那不知天帝陛下,又從這棋局中看出了什麽?”
汐月麵色顯得有些蒼白,一雙眼睛飄渺的落在棋盤上的某一點,似還未從棋盤上的廝殺中回過神來。
在她看來自己失敗的太快了,還有些回不過來神,至少上一刻看起來兩人還是平分秋色的互相拉扯,不過一個棋子的功夫。他就能夠將局勢逆轉,全麵的擊潰了她所有的驕傲,她不得不為這樣一個人的心機的憂心,腦子裏又想起了不久前嫦兮瘋瘋癲癲的言語,汐月有些回不過來神。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是不對的,這樣輕易的認輸,這樣突如其來的悲傷都是不應該的。
可是她做不到不去想,被壓製住的那種窒息感讓她不得不陷入這樣詭異的情緒中,她知道自己那道心裏的防線被他一局棋擊潰了。若是她此刻不能夠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擺脫這樣的陰影,那麽以後隻怕麵對帝俊,她都會存在一種畏懼的心裏,不由自主的想要去臣服。
“別的倒是沒什麽,看的出弟妹是一個很簡單的人,簡單點很好。”
帝俊似乎沒有注意到汐月的異樣,輕笑著誇讚了一句,就揮揮手示意身邊的小童去換一壺新的茶水來。杯中的茶水不知什麽時間已經悄無聲息的涼了,帝俊握著手中冰涼的茶杯,若有所思看著門口說道:“都過了一個時辰了,太一還沒有來,或許不回來了。”
“弟妹,看來你我的分量在太一的心中都不怎麽重,瞧,茶都涼了人還沒來。”
帝俊搖了搖手中的水杯,隨手將水杯中的涼茶倒在了一旁的高頸瓶中,輕笑著對汐月說完,也不再去看汐月的神情,兀自將自己手中的茶杯放在了琉璃棋盤上,發出一聲輕響。
剛準備起身卻不想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汐月熟悉的低沉輕笑,那人還未進殿就遙遙的說了一聲道:“哥哥何以如此妄自菲薄?你我幾十萬萬萬年的情意,如何覺得自己在我心裏的位置不重要,怎麽能在我妻子麵前如此詆毀我。”
隨著話音一落,一個身著玄色戰袍的高大青年大步從殿門口走了進來,金黃色的發當來了一室的陽光的同時,也驅走了汐月心頭的陰霾,讓她有種踏實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