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淑妃之死(其二)
應該是夜裏喝了酒的緣由,沈心蘭覺得時間突然就過得快了起來,這一場浩浩蕩蕩的宴會,在她看來沒一會兒就結束了,不過,她自己也不過是宴會上的一個小卒子,很不顯眼,倒也沒引起誰的注意。
宴會結束後,蔣煜梵果然不出所料,擺駕棲梧宮,這也是眾人意料中的事,畢竟,蘇淑妃背後可是整個蘇家,她娘家有那樣大的本事,她同皇上也有原本的情分還在,這次皇上出來的第一天擺駕她的寢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沈心蘭又怎麽可能會讓蘇婉婉如願以償呢?她帶著雪茜早早的就候在了去棲梧宮必經的一個小園子裏,曾經就是在這裏,她把蔣煜梵勾走了魂兒,這次她照樣可以再次把蔣煜梵給帶走,讓蘇晚晚重溫一下噩夢。
蔣煜梵這邊也是喝了酒,覺得有些悶熱,幹脆連輿架也不坐了,帶著人慢悠悠的在宮裏散步。這還沒散去暑氣的夜裏,並不多麽涼爽,好在宮中的螢火也衝淡了不少燥,熱。
中秋的月亮格外的圓,月光也比平時更加明亮,乳白色的月光照在了地上,甚至連燈火都不需要,也可分分明明地看清楚眼前的場景。
沈心蘭偷偷從園中探出了半個身子,伸出了一隻玉色的手臂。
蔣煜梵隻覺眼前的花園之中,突然竄出來一個窈窕的背影,那人背對著他,身形有些消瘦,可一身炎色的衣衫,卻襯得她更加肌膚如玉,在這黑夜之中分外的顯眼。
蔣煜梵下意識的叫了一句:“是誰在哪?”
本人身體顫了一下,怯怯地回過了頭。
正是這一回頭,讓蔣煜梵幾乎丟了魂兒。
茶色蜷曲的頭發從那人鬢角緩緩落下,一雙水藍色的眼睛,帶著眼淚看著他;炎色的衣衫輕薄,蓋不住玉色的手臂,修長的玄色繡花裙,更顯得她窈窕纖細。蔣煜梵不知為何,看著她的背影,都覺得口幹舌燥。
他隻見那人,聲音像是貓兒一樣的勾人,軟糯糯的叫了一句:“皇上。”
隻是這輕輕的兩個字,就讓蔣煜梵覺得渾身一陣,臉色不由得比先前更紅了起來,連心跳都加速了幾分。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也不敢動,他甚至覺得今日這一見是一場夢境,若是他輕舉妄動了,眼前這人就會像是水中月鏡中花一樣的消失不見。到現在為止,眼前的一切都讓蔣煜梵不敢相信。
他今日在宴會之上其實一直都在關注沈心蘭,甚至他在被老太師押在上書房處理政務的期間,心中也一直在想著沈心蘭,他在想,沈心蘭的身子到底有沒有好轉?她失了孩子,心情該是怎樣?自己沒能陪在她身邊,她是不是惱了自己?又或是認為自己已經拋棄了她?但無論蔣煜梵是怎樣的掛念沈心蘭,老太師卻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老太師壓著他,他不敢反抗,老太師,是他從小害怕到大的人,這一道心理陰影不是輕鬆能克服的。
如今他出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沈心蘭,問她在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她了?可他在宴會之上,他沒有找到沈心蘭的身影,他想,該是沈心蘭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他印象中的沈心蘭,是個喜歡自由又不敢追逐的柔弱女子,可轉念一想,該不會是她被人欺負了?
想到沈心蘭半是中原人半是胡女的身份,蔣煜梵也想象出了她在宮中受到的欺淩,這宮中雖然有不少位分比沈心蘭還要低的女人,但她們都是純血的中原人,沈心蘭的血統必將為沈心蘭帶來一些麻煩,沒了自己的庇護,蔣煜梵想,沈心蘭應該是吃了許多的哭。
但他想不到的是,沈心蘭可不是印象中的弱女子,而是一顆長在溫室中的食人花。她不去主動欺負別人,那已經是感天動地了。
眼下的身心的柔柔弱弱的站在他麵前,整個人哭得梨花帶雨,可能眼淚卻又不敢完全的溢出眼眶,這樣的怯懦嬌美 讓他更是放心不下。
蔣煜梵甚至有些自責,他想,自己要是能早點從上書房出來,沈心蘭就沒必要受這麽多的委屈,甚至現在隻敢在路上偷偷的跑出來見自己一麵,還害怕什麽一樣,見著自己又不敢上前。
但他麵前的沈心蘭卻是徹底的轉過身,向著他緩緩走來,腳步越來越快,甚至在最後,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眼裏含著淚,在他的衣襟上打濕了一片:“皇上,許久不見。臣妾甚是想念皇上,如今得見皇上一麵,是臣妾百年修來的福分,如今得見皇上,臣妾心滿意足,是該回去了。”
這樣的哭戲,沈心蘭已經是駕輕就熟手到擒來,騙那些身經百戰的人可能還有些困難,但是騙一騙眼前的這個蔣煜梵,卻已是足夠了。
蔣煜梵哭笑不得,輕柔的撫摸著沈心蘭的後腦勺,自詡溫柔的在她耳邊道:“你來見朕一麵,就隻是為了單純的見這一麵嗎?”
沈心蘭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卻是把頭從他的懷中抬了起來,看著他,像是在埋怨一般說道:“皇上您是這天下人的皇上,想做什麽,都是隨心所欲的,臣妾,不過,是皇上身邊眾人中的一個,微不足道,能夠得見皇上已經是是莫大的奢望了。”
沈心蘭眼角含著淚光的模樣,讓蔣煜梵心中抽搐了一下,心髒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讓他幾乎無法順暢的呼吸,他察覺到沈心蘭口中的話語雖說是灑脫,但總帶著一股幽怨。
這話中的幽怨他如何聽不出來?
沈心蘭之所以會這麽做,是料定了蔣煜梵必當是自詡情聖,猜測她的心意,所以她的任何話都隻是說一半,留一半。這樣的好處是,能讓蔣煜梵自己腦補,人類的想象力可是無窮的,他想來想去,說不定還會想出一段曠世奇戀出來,對著眼前的沈心蘭就更加的愛不釋手。
這樣留下想想空白空間,讓他自己去想象,反而事半功倍更有效,更能讓他倒進自己這個深坑之中。她就像是一之黑寡婦,編製出了一張誘惑卻致命的網,等著蔣煜梵朝著這網裏麵跳。
果不其然,沈心蘭做完這些以後,又像是害怕什麽一樣?故意推開了蔣煜梵,向著他留下一個不舍的目光後,趕忙向著後方退了兩步。這個動作反倒是讓蔣煜梵心疼起來,他趁著沈心蘭沒有逃走,又趕忙前進的幾步將人又重新拉入了自己的懷中。
讓沈心蘭感到詫異的是,蔣煜梵竟然自己脫掉了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他的手沒有撫摸自己的臉,反而是把玩著自己鬢角的一縷蜷曲的茶色頭發。他撫摸著頭發,像是撫摸上好的絲緞一般,甚至喃喃自語道:“許久未見,它卻變得更美,叫人難以忘懷。”
好像眼前的頭發真的是某個指的紀念的事件的關鍵之物,可沈心蘭明白的很,自己是在裝,眼前之人何嚐不是在裝?隻不過,自己裝的是假意喜愛,那人裝的是假意深情,在這件事上,二人倒是沒有什麽差距,都是半斤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