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今時往日
“嘖,真是個賤。東西,不過既然你都這麽求我了,我要是還不放你一馬,我豈不是就成了惡人了?”沈瑤玉撇了撇嘴,居高臨下的看著沈心蘭,等著她感恩戴德的對自己感激涕零。
沈心蘭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遂了她的心意,隻怕是一整天都不得消停,隻得被迫像是奴才一樣,跪在地上,給沈瑤玉磕了頭:“心蘭,多謝大小姐開恩。”
“說什麽大小姐不大小姐。”沈瑤玉嗤笑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沈家苛待庶女,你也真是有心啊。”
沈心蘭攥緊了拳頭,一聲不吭,隻把頭埋在衣領上。沈瑤玉見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沒什麽用處,也懶得再同她計較,理了理裙擺,一腳踩在了沈心蘭的手上,趾高氣揚的進了徐氏的屋子。
沈心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默默的在一旁的柱子邊等著,隻等的接近午時,她娘請煙雲才一瘸一拐的從徐氏的屋子裏走出,雖說穿的是一身墨綠,可膝蓋處的點點血跡還是晃得紮眼。
沈心蘭忙迎了上去,可手上和臉上的傷是怎麽也藏不住的,煙雲本就被徐氏折騰了一上午,如今又見了親生女兒狼狽不堪,一雙眼睛裏含的淚再也止不住,吧嗒吧嗒的在手背上濺起了水珠子。
“娘。”沈心蘭壓低了聲音,輕輕的喚了一句,煙雲卻像是害怕什麽一般,拉著沈心蘭快步走到了自己的一方小院裏,確認了四下無人後才長舒了一口氣道:“心蘭,這少卿府,你切不可隨意亂叫,這一個個的都巴不得將你我一口吃了,千萬不能再因為說錯了話被人抓住了把柄。”
沈心蘭點了點頭,卻又由衷的感到悲哀,這便是庶女出身的人一生最痛苦的事,對著明明是生下自己的女人不能喚一生娘,卻要每天對著一個毫無關係的人磕頭叫母親。
煙雲見沈心蘭神情有些低落,拍了拍她的手腕,從胳膊上褪下了一隻碧玉鐲子,套在了沈心蘭的手腕上。
這鐲子成色極好,是現在市麵上都難得一見的寶貝。
沈心蘭有些訝異,煙雲卻笑了笑,像是在懷念什麽一樣。
“這鐲子,是當初我同房的姐姐送我的,那是她第一次服侍了貴人,貴人賞給她的寶貝,她看我在教坊畏畏縮縮的,便把這個送了我,如今我也沒有什麽寶貝。這個鐲子便送你了。”
沈心蘭看著鐲子,碧玉的顏色澄澈的就像她的眼睛,望著望著,像是一潭深水,順著那碧藍的顏色,時間仿佛都在虛無中流逝了個幹淨。
沈心蘭在看著碧玉的鐲子,忍不住抖了一抖,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頹唐。
雪茜不知沈心蘭是怎麽了,隻焦急的上前在她眼前晃了幾晃,連叫了好幾聲‘主子’。
沈心蘭歎了口氣,嘴角掛上了一抹無奈的笑。
“娘娘這又是在笑什麽?”
“沒什麽,想到了一點往事罷了。”
沈心蘭不著痕跡的用袖子遮住了套在手腕上的鐲子,像是下意識額在回避什麽一般,她這動作太過明顯,以至於銀海這樣少了個心肺的小娃兒也能看出來。
原本就蕭索寂寥的梅苑小築,一瞬間又變得有些尷尬了起來。
不過好在這尷尬也沒持續多久,桃子小跑著竄了進來,臉頰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在大雪的天氣,身上蒸騰著一股熱氣。
“娘娘,福臨宮的趙充媛來了。”
“她來做什麽!”還沒等沈心蘭說話,雪茜率先皺起了眉頭,嘴角上寫著咬牙切齒四個大字,隻恨不能生啖其血肉。
沈心蘭笑她這反應過激,打趣一般的擺了擺手,“你說你,也沒見她機會,這怎麽就成了冤家似的。”
“主子,奴婢是替您不值得。”雪茜恨恨的啐了一口“卻不知她是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小娃兒也拿來利用,隻騙了人家的真感情,真是浪費了我好些的寶貝,白替她清除了好些障礙,明明是她自己想要辦的事,到頭來黑鍋都要咱們來背,這可真真是叫人氣不打一處來。”
她說的繪聲繪色,兩隻手在空中都能舞出花兒來,沈心蘭覺得有些好笑也不製止,直等了她半晌,像是故意幹晾著外頭的那位一樣,等雪茜發泄完了,這才道:“你這樣在我麵前急也沒用,真要是想討回個公道,一會兒隻管在她麵前甩臉子便是。”
“這可不是更叫她們抓住了個把柄?”
“喲,你還知道這麽個道理啊。”
被沈心蘭這麽一臊,雪茜兩頰像是飛上了胭脂一樣,顏色恰到好處,說不上是羞還是惱,不過不等她反應過來,沈心蘭像是換了一張臉一般,顯得份外的嚴肅,隻端的一個高雅肅穆,和方才判若兩人。
看的雪茜在心裏嘖嘖稱奇,我的個主子喲,這變臉可比六月的天,比孩子的臉還要快上幾分啊。
她這麽發愣的功夫,沈心蘭以跨出了房門,見她還沒跟上,趕忙又喚了兩聲。
等走到大廳時,趙充媛杯盞中的茶已是第三巡,甚至茶湯的顏色都淡的像是白水一樣,這又是大冬天,少了熱氣,隻怕是一口也不想碰。
金曲知道自家本就是做了虧心事,因而低著個腦袋,生怕被發現一般,畏畏縮縮的站在身後。趙充媛倒是光明磊落,端著一杯茶,還打算往嘴裏送,不過沈心蘭卻知道,她這是裝個樣子,打算是借題發揮。
“喲,這宮裏的奴才好些時候沒管教了,竟是失了禮數,趙姐姐來了這麽久也不通傳一聲,倒成了妹妹的招待不周了,真是對不住姐姐。”
沈心蘭端著客套的笑,走了幾步,故意越過她坐到了主位之上,這話說的甚至連恭維都算不上,不過是敷衍了事罷了。
若是蘇皖晚在場,隻怕當場就要尖酸刻薄的嗆回去,隻可惜趙充媛不是蘇晚晚,若是沒了她,蘇皖晚此人在後宮也不可能這麽隻手遮天。趙充媛做事向來都是忍三分讓三分,回到宮裏整三分,隻暗處裏下陰刀子,叫人吃了虧也隻能朝著肚裏咽。
果然,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還是帶著淡淡的笑,像是與世無爭一般的歎道:“妹妹這是說的哪裏的話,自家姐妹,這麽說倒是顯得生分了。”
沈心蘭笑了兩聲,擺了擺手道:“姐姐說話就是這麽客氣,說是一家人,可這看著倒是不像,是我誤會多想了姐姐。”
這話是綿裏藏針,這在場的,隻要是心腹,大多都知道二人之間的事,尤其是趙充媛兩頭賣好,坐收漁利,這番話可不是諷刺她陰險狡詐心如蛇蠍?
果然是個難對付的角色。趙充媛皺了皺眉,卻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她輕輕的轉過頭,笑道:“什麽多想不多想的,自家姐妹,在這些外人麵前自然還是要端著點禮法的,等四下無人之事,咱們在親近些也無妨。”
沈心蘭笑了兩聲,打了個哈哈,把這一麵兒揭了過去,她可不信今日趙充媛之事找自己來喝茶,這麽一個女人,定是還有後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