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掌:淑妃心計
棲梧宮。
蘇皖晚正襟危坐,正煩惱著怎麽趁勢翻身。虞可人糟了蔣宇正的嫌棄,對她來說可謂是意外之喜。現在虞家風頭正盛,正是銳不可當的時候,可皇後偏偏生出了事端,朝堂上,虞家也不可太過張揚,蘇家因前次被告了禦狀,也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這個空當,朝堂上一派的風平浪靜,沒有什麽可以爭的。
若要讓家族勝過一籌,就得看後宮的風向,現在兩家勢均力敵,若是其中一家的女兒得了聖寵,那便可高枕無憂又一年。
蘇皖晚正為此事而煩惱,連平日裏最愛的貓兒也不去逗弄,隻想著能趕緊翻身,好讓家族也跟著一起把虞家踩下去。
陳寶林坐在一邊,訥訥的不敢開口,就連平日裏注意最多的趙充媛也緘口不言,生怕觸了蘇皖晚的眉頭,氣氛緊繃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良久,蘇皖晚扔下了手裏的杯子,雲淡風輕的笑了笑:“諸位姐妹可有什麽好法子?事關重大,本宮不敢輕易自作主張,於是集思廣益,各位姐妹可有什麽良策?”
可話音落了半晌,一個應答的人也沒有,蘇皖晚屈指敲在桌上,麵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可這笑的叫人背後發涼,沒來由的覺得陰森寒磣。
趙充媛心裏有法,可她偏偏不說,卻不說這蘇皖晚讓她吃了多少的苦頭,光是那無辜慘死的三個胎中男童,已是血海滔天的仇恨,家中父母兄弟的命運都掌控在這一人身上,若是要她此刻給這仇人添柴加火,好覺她的路越發平穩,她心裏哪裏願意?
趙充媛又摸了摸肚子,這下看著蘇晚晚卻也不覺可怕。如今這宮裏變了天,哪個太監宮女見了那位梅苑小築的美人都得端著一副恭敬臉麵,唯恐說錯一句話糟了無妄之災。再不是蘇晚晚獨步天下的時候。
若是要一舉脫離她的掌控,隻怕是需要拚死一搏。
如今蘇皖晚式微,若是此刻奮力一搏,說不定還能落得自由之身,身家性命不收人擺布便是人生一大幸事。
趙充媛拿定了注意,便開口道:“娘娘,臣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皖晚微微抬了抬眼皮,示意她說下去。
趙充媛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努力壓住聲音中的顫抖:“娘娘,如今皇後娘娘也是不得翻身的時候,這後宮最開心的,怕就是梅苑小築的沈美人了,可俗話說樹大招風,沈美人現下獨占鼇頭,隻怕嬪妃間多有不滿,娘娘不若利用她這聖寵,再在她的樣貌上做做文章,夕有妲己褒姒,今有沈氏妖女啊。”
蘇皖晚聽罷眼皮都懶得抬,嗤笑了一句“你這也能算的上主意?如今爹爹和兄長均是自身難保,現在長嘴去說皇上心頭上的一塊肉,你當皇上是個軟柿子任人錯圓捏扁的嗎?”
“娘娘,臣妾並未說,要老相爺開口啊,禦史台的各位大人整日可是清閑的很,禦史台都快要生了蛛網啊,若是禦史台的各位大人都開了口,皇上怕是不想管也得管了。”
“禦史台?那個賤民帶著她的賤種都鬧到禦史台上去了,你當我蘇家還能跟禦史台交好?便是見麵不打起來就是給足了情麵。禦史台那都是些什麽人?廁所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他們若是肯幫我蘇家說話,那天上都能下了紅雨。”
“娘娘請先停臣妾把話說完。”趙充媛強壓著心裏的憤恨,跪在蘇皖晚身邊伏低做小“娘娘,禦史台的各位大人,雖不待見娘娘的娘家,可也不見得會待見沈美人啊,加之沈美人乃是胡女歸漢,哪裏還算得上是正統所出,正好也應了妖妃的征兆,禦史台的各位大人可是‘忠心耿耿、憂國憂民。”
“你這話倒是說道點子上了,繼續說下去,本宮倒是想聽聽你的注意了。”
趙充媛又掐了自己一下,暗地裏又吐了一口濁氣。
蘇皖晚本就是世家的嫡女,又在高位多年,身上總帶著一股子壓迫之感,前些年跟蔣宇正在一起久了,她也有了焚檀香的習慣,如今這味道在她的眼神之中更顯得狠厲,便是隻嗅不觀也覺可怖。
“娘娘,自古紅顏多禍水,像沈美人那樣的出身,本就不大好,又是那樣的容貌,更是容易惹禍端,如今娘娘隻需要動用一點點關係,買通幾個見風使舵的大臣,叫他們去禦史台張羅張羅,這事情就有著落了,不過娘娘這幾天須得避嫌,或是齋戒沐浴或是潛心禮佛,都可以,隻要能撇開關係就行,到時候就算皇上懷疑,也懷疑不到娘娘這麽個不管世事的人頭上。”
蘇皖晚猛地一拍,桌子,嚇得趙充媛渾身一抖,生怕自己被蘇晚晚看穿了心思。
可蘇晚晚隻是盯著她看,不停的看,半晌後突然一笑:“趙妹妹真是冰雪聰明的人兒,本宮隻恨沒有這麽一個親妹妹,不過,本宮倒是想起來,趙妹妹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吧,入宮,也有五年之久了啊。”
趙充媛渾身隻想痛快的發抖,好散了一身的陰寒,可她不敢。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充媛,就算蘇皖晚沒了寵愛,那家世也不是她可比擬的,她,不敢得罪蘇皖晚,至少不敢這麽早就得罪了。
故而她顫巍巍的答道:“回娘娘的話,臣妾今年,確實二十有三了。臣妾十八歲入宮,如今算來,也有五年的光景。”
蘇皖晚哦了一聲,卻不繼續說下去。
趙充媛等的手心冒汗,生怕自己被看出了一絲的錯漏,額前一片的冰涼,可在裙子下的兩條腿把褻褲也汗濕了去。
等她腿也跪麻了,蘇皖晚才道:“可五年了,妹妹承恩次數也不少,卻也沒有誕下一位皇子,著實可惜了些啊。”
可惜,人人都可說這‘可惜’二字,唯獨你蘇皖晚說了就是對這兩個字的褻瀆!趙充媛低著頭下唇咬的死緊,幾乎要咬下來一整塊肉。
皇子。
這是她心頭的痛,三個未成形的男胎,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沒了,甚至她知道是那些東西有問題,也必須裝作不知道。若是她又一絲一毫的反應,父母兄弟的前程,不,莫說是前程,就是性命也難保。
早在第一次之時,她就知道,是自己的懦弱殺了自己的三個兒子。
不過好在老天有眼,她蘇皖晚聖寵不衰,可也沒能誕下一男半女,總是還沒被太醫發覺有喜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了消息。別人或許因她棲梧宮牢實的嘴封鎖了消息而不知道,可她卻清楚的很,就在棲梧宮的那一棵百年梧桐下,埋了起碼有五個孩子。這樹,是真真正正的棲了鳳凰。
多年來,也隻有靠著這一點小小的安慰,才能叫她強撐著在宮中笑著活下去。
趙充媛的指甲深深的嵌進了肉裏,等抬起頭來,卻還是一副微笑恭順的模樣。
“娘娘仁愛,隻是臣妾福薄,這皇子是與臣妾無緣,不過長寧公主乖巧懂事,有長寧公主的陪伴,臣妾這些年也倍感安慰,皇子,臣妾確實不奢望了。”
“妹妹怎麽能這麽說話呢,什麽叫福薄,這宮裏的姐妹們都是有福氣的,隻要看皇子願意認誰做母,就從誰腹中爬出罷了,依本宮看來,妹妹命中是該有皇子的,本宮可是有心幫妹妹一把啊。”
我命中,本就有皇子!趙充媛心中之差嘔出一口鮮血,她隻恨自己還有家族被蘇皖晚攥在了手心裏麵,不然她就算是以命相搏,也要噴出一身的鮮血來,叫蘇皖晚一輩子都記住她慘烈的樣子。
“多謝娘娘厚愛,隻不過臣妾有了長寧,確實是已然滿足,若是再多一個皇子出來,臣妾也是力不從心啊。長寧公主活潑,臣妾陪著公主玩耍時,時常覺得身體困乏,現在若是再加一位皇子,臣妾隻怕是要連睡著也不安穩了。”
見趙充媛不樂意,蘇皖晚心裏冷哼了一聲。
真是不識抬舉,本宮有意送你一個光明前程,既然你不要,本宮也不在乎少你一個,這宮裏,多的是想要皇子傍身的人!
蘇皖晚笑容冷下來幾分:“是嘛,妹妹真是辛苦了,不像本宮,沒有一男半女在身,倒也是清閑自在。”
“娘娘萬福千歲,命中必有貴子,臣妾隻仰仗娘娘一絲光芒也覺心滿意足。”
見趙充媛如此膽小諂媚,蘇皖晚也懶得再同她廢話,隨便找了個理由名為請實則趕的將人攆了出去。
一直等棲梧宮的宮女走遠了,趙充媛才一拳砸在了石柱上,也不管十指鑽心的同,隻砸到血流了出來才肯罷休。
侍女金曲不是沒有勸過,可每次勸住了,趙充媛也隻是明著發泄變成暗著生悶氣,生悶氣反倒是更傷身,金曲隻能是在一旁看著,等趙充媛靠在柱子上無聲痛哭時,一個閃身上前抱住她,不住的柔聲安慰。
趙充媛拍了拍胸口,嗚咽道:“金曲,我好恨啊,我隻恨我家族,我的父兄全在她的手裏,我隻恨我自己沒用,沒能為趙家博得一個自由,我恨我自己沒用,我的孩子啊……那是成型的男胎啊,我……我親手殺了他們,我好恨啊,我隻恨不能一頭撞死在這裏!”
“娘娘快別這麽說了,這麽多年了,總有機會的。”
“我哪裏敢真的去死了,死了才是一了百了,可我哪裏有這樣的膽子?我若是死了,遭罪的就是妹妹啊,萱萱今年才十五,若是她頂替了我的位子,那是更難熬啊……”
金曲不知該怎麽安慰,隻能抱著趙充媛陪著她一起哭,可他們卻連哭也隻是悶著聲音流淚生怕被發現。
半晌,趙充媛不在上氣不接下氣時,望著棲梧宮的方向,狠狠的甩了一口唾沫。
“今日,接著送果品的機會,給沈美人送上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