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竹別情客
馮文汝更喜歡他們以前在青山縣的時候那種彼此間的無拘無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客套中帶著疏遠。
李青悠嘴角微抽,她倒是想叫他弱雞,可人家現在明顯不弱了,好像還很強?
再者地位轉換,他也不再是那個饑寒交迫的窮書生,而她一介階下囚,這麽叫似乎不大妥當?
不過再看看馮文汝目光裏的堅持,李青悠還是順從的喊了聲,“弱雞。”
馮文汝嘴角忍不住上揚,清冷的氣質都柔和了下來,請李青悠在他身旁坐下,又親自給她倒上了茶水,將點心往她跟前推了推。
“先喝點水,我已然命人去叫了一桌酒席,稍後就會送來。”馮文汝的目光飛快在李青悠的臉上掃過,落在她放在茶杯上纖細潔白的手指,水蔥似的指尖,粉白的指甲沒有時下女子喜愛的蔻丹,隻有點點潤澤。
青白的手背上清晰可見血管,潔白似玉仿佛蒙上了一層冷光,令他想好好將其抓在手中捂一捂。
李青悠再次道謝,結果謝字剛一出口,馮文汝的臉色又沉下來,佯怒道:“都說了你我之間不必客套,再說謝我可生氣了。”
李青悠失笑,放下了架子的馮文汝漸漸與從前的酸儒重合,甚至還多了一絲傲嬌?
果然是人處在不同的位置上什麽都會改變的,現在的他一點沒有了當初的酸腐,就算多了些傲嬌也沒有任何的違和,還蠻有意思的。
馮文汝態度隨和,刻意讓氛圍不顯得那麽僵硬,李青悠也慢慢放鬆下來,找回了些當初相處的融洽。
“對了,到底是怎麽回事?”李青悠問,怎麽就隨隨便便按照他說的改了幾句說辭,就從有罪變無罪了?
聽之前那位李欽差的意思,砍她一百次頭都不過分,這轉折也太大了些。
馮文汝嗤笑了聲,“原本也不是你之過,無非是朝堂爭鬥罷了,你無須過問這些。”
這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的較量,沈家是大皇子一黨,這幾年沈家拉攏了衛家,二皇子看不過眼,同時也日益憂慮,畢竟衛家手裏有兵權。
於是二皇子就來了這麽一出釜底抽薪,從根源上瓦解衛沈兩家的利益牽扯,但對衛家是打壓過後再拉攏,對沈家則不然了。
馮文汝剛巧就是二皇子的人,若是他可沒有這般大的能量,無非是假二皇子之手,且李青悠不過是被牽連進來的炮灰,也不是什麽主要人物,他這才能把她救出來。
隻不過這是朝堂上的事,牽涉到黨爭,馮文汝不願多說,隻寥寥提了幾句便轉移了話題。
李青悠是什麽人,這幾年來盡跟人打交道了,最擅長聽話聽音,從對方短短的幾句話裏提取到有價值的碎片,再整合分析,差不多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很快酒菜送上來,這是馮文汝特意在京城有名的百味樓叫的上等席麵,珍饈美味自不必多提,饒是李青悠這幾年吃遍了山珍海味,跟這一比也可見一斑。
席間馮文汝更是不斷的給她夾菜,“可還吃的慣?”
“吃的慣,比我們那邊的味道好多了。”李青悠笑,見對方舉杯也跟著舉杯,這幾年裏她旁的沒有,酒量倒是練上來不少,不至於千杯不醉卻也能應負的了一般的酒局。
劫後餘生的放鬆令李青悠也有點想大醉一場的想法,加上真心感激馮文汝,席間不住勸酒。
哪知道馮文汝酒量欠佳,幾杯黃湯下肚已然麵酣耳熱,目光都迷離了。
李青悠見狀不再勸他,不時的端起杯來喝兩口,同時琢磨著另一件事要怎麽開口。
就在她再一次要端酒杯的時候,一隻溫熱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李青悠詫異的抬頭,一下子撞上一雙迷離中暗流湧動的雙眼。
“你……”李青悠下意識想抽回手,卻沒成功,被緊緊的扣在桌上,馮文汝的力氣不大,卻也足以令她無法擺脫。
再看他泛紅的臉和耳根,也不知道是酒醉的結果還是……
“弱……”李青悠的話被馮文汝突兀的打斷。
“青悠。”他突然換了稱呼,沙啞的聲音令人的心提了起來,“你可還記得當初我送你的小畫?”
昔日離開青山縣之時,他親手畫了一幅《竹別情客》,畫中的竹是他,而那株百結花也叫情客,或者丁香,象征愁思和情結,有詩雲:自從南浦別,瞅見丁香結。
那時他前途未卜卻又不甘錯過,因此才送了她一幅畫以表心意,本想著若真有高中之日便去找她,八台大轎風風光光迎進門。
誰知世事難料。
當朝首輔肖閣老看中了他,意欲將自己的嫡親孫女嫁給他。
馮文汝當初想的很簡單,以為隻要金榜題名便可一飛衝天,然而等他真到了這個位置,才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天真。
朝廷是整個大魏的中心樞紐,別的不多,人才卻是不缺的,舉凡文韜武略人才濟濟,他雖是一介狀元卻也並非明珠僅有。
一旦蒙塵便永不再見天日也不是沒可能。
最終他答應了,肖閣老的孫女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雖然有些大家千金的脾氣,卻也夫妻琴瑟和鳴。
原本馮文汝也歇了其他的心思,但沒想到世事無常,那天在朝堂上他竟然聽到了李青悠的名字,那一刻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過後特意去調了卷宗,才知道此李青悠既彼李青悠,他心中枯竭的那點苗頭迎風而起,愈演愈烈。於是他趁機跟二皇子進言,種種手段施了無數,總算把她救出來了。
原本他也不想如此唐突,急色鬼一樣,奈何酒壯慫人膽,熱血突然上湧,一切來的猝不及防,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抓住了李青悠的手。
李青悠嚇了一跳,心想什麽狗屁的小畫,她怎麽不記得有這事?
突然腦子裏閃過些什麽,想起來好像當初是收到他一幅畫,畫的是個什麽花還有竹子?
她還記得阿弟那會氣的夠嗆,再後來那幅畫好像被耗子磕了?
再後來那幅畫是壓箱底了還是怎麽著,她就不記得了。
隻是這話說出來未免傷人,再看向馮文汝殷切的目光,李青悠似乎明白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