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榆木腦袋
趙小山本來起早想去師傅家裏，結果走到半路就聽有人議論李青悠家裏出事了，當下也顧不上其他，撒丫子跑來了。
沒想到正被他師傅給堵了個正著。
這會被師傅一個大脖婁子打倒在地上，腦袋嗡嗡直響，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常年挨打之下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這會他抱著腦袋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張木匠拳打腳踢。
“你住手，再敢行凶就把你抓到衙門裏去。”李青悠急的不行，倒是沒想到張木匠這麽凶殘，在別人家裏就敢公然動手。
張木匠依舊是那套詞，趙小山是他徒弟，打死也白死。
大多數人都是善良的，不少人見他這麽虐待徒弟都看不過去，紛紛出言說他，還有兩個年輕人上前拉開了張木匠。
李青悠忙跑過去把趙小山扶起來。
“你憑什麽打人？”李青悠知道跟張木匠這種人沒道理可講，幹脆轉向眾人大聲道“這個張木匠狼心狗肺，把徒弟當奴才使，連頓飯都不給。趙小山娘病了想跟他借五十文錢抓藥，卻被他毒打了一頓……”
說著一把扯開趙小山的袖子，露出上麵青紫的傷痕，“大家夥都看看，這就是前些天被張木匠給打的，大家夥說說他還是人嗎？”
這才真正是證據確鑿。
誰家都有孩子，要是自家孩子被人給這麽虐待，誰受得了？
一時間張木匠成了眾矢之的，唾沫星子淹死人，他哪受得了這個？
指著趙小山又指著李青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趙小山站起來，噗通一下子跪在張木匠跟前，“師傅，徒兒知錯了。徒兒不該不通過師傅就私下裏接活，可是李家姐姐給了徒兒五十文錢給娘親抓藥，徒兒不能白拿人家的銀錢……”
四周又是一片噓聲，當師傅的不借錢倒是外人借了錢，真是人心不古。
張木匠臉上青白交錯，今兒是裏子麵子都丟盡了，揚言要把趙小山趕出師門，指著趙小山和李青悠，“你們串通一氣坑俺，想躲債沒門，俺告訴你，那紅木櫃子你們得賠。”
李青悠好笑，憑什麽？
然而趙小山卻一個頭磕在地上，“徒兒願賠。”
四周一片嘩然。
李青悠皺緊了眉頭，這孩子缺心眼嗎？
正想再說話，被阿弟扯住袖子朝她搖了搖頭，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強出頭不但落不到好反而會落下埋怨。
李青悠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隻是……
唉！
“三年學徒，兩年效力，徒兒願賠這筆銀子，就當是報答對師傅三年的教導之恩。”趙小山神色認真，隻是因為剛挨了個大嘴巴而說話有些不利落。
圍觀眾人交口稱讚，這孩子有情有義，可惜跟了這麽個狗屁不通的師傅。
張木匠臉上也是一陣錯愕，趙小山家裏什麽境況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孤兒寡母連飯都快吃不上了，拿啥賠？
再者說三年裏這孩子對他恭恭敬敬，唯命是從，從來不敢忤逆一句，人心都是肉長的，師徒情分總是有一些的。
可一想到他幫著外人坑自己，張木匠這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更何況那可是十幾兩銀子呢。
“你可記住你說的話。”丟下這句話張木匠就走了。
鬧事的走了，圍觀的眾人也都散了。
李青悠把趙小山叫進了屋裏，投了塊濕布巾給他擦臉，怒其不爭道“你是不是傻，啊？”
之前阿弟說他榆木腦袋她還覺得有點過分，現在看來是一針見血，這孩子都傻透腔了。
“俺不傻。”趙小山一說話牽動了臉上的傷，疼的呲牙咧嘴的，眼神卻是十分的認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是師傅教了俺這門吃飯手藝，俺得報答他。”
李青悠搖了搖頭，孩子是好孩子，就可惜是塊木頭。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李青悠都替他犯愁，“那麽多銀子，就算我想幫你都幫不上。”
她們現在也自顧不暇。
趙小山低著頭，過了好半晌才道“俺去給他們磕頭，求他們寬限些時日，俺肯定會還上的。”
話說的是挺敞亮，可他們家孤兒寡母的，就靠著小山娘給人漿洗縫補艱難度日，母子倆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那麽多銀子了。
要知道一個七八口的人家過一年也不過十來兩銀子。
趙小山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一咬牙，“大不了俺就把這條命抵給他們。”
“你抵命有什麽用？”李青悠忍不住翻白眼，又看不過他這個軸勁兒，“再說你跑去抵命了，你娘怎麽辦你想過沒有？”
趙小山不言語了，豆粒大的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家裏就他們娘倆，他是她娘活著的支撐，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娘也甭活了。
“現在哭也沒用，還是想想辦法該怎麽辦吧。”李青悠歎了口氣，餘光看到一旁默不作聲的阿弟，瞪了他一眼。
阿弟被瞪的莫名其妙，又有點心虛。
其實再怎麽想辦法也無非就是上門賠罪，請求人家的原諒並且求人多寬限些時日。
“上門求人不能空著手去，禮是要拿的，也好說話。”李青悠都替他犯愁，“這麽著吧，你送一板豆腐過去，再多說些好話，說不定人家看你小就答應了呢？”
這話說的她自己心裏都沒底。
趙小山悶著頭不言語，隻是眼淚掉的更凶了，李家姐姐待他這麽好，他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
一直沒出聲的阿弟這會站出來了，“要去也得明天去，還得多做點準備，不如這樣……”
李青悠聽完了也點了點頭，“倒是個主意，那你就趕快去吧。”
見阿弟轉身就往外跑，想起他昨晚扭了腳，忙叫他慢點跑。
“知道啦。”阿弟的聲音遠遠的在院子裏響起。
看著阿弟活蹦亂跳的背影，再看眼屋子裏一門心思犯軸的趙小山，李青悠搖了搖頭。
模具還沒有做好，趙小山抹幹淨眼淚就繼續去幹活了，師傅已經不要他了，就不用再去師傅家裏，一整個下午都待在李家，總算把模具弄好了。
天黑之際，阿弟回來的時候趙小山已經回家了，然而當迎上李青悠沉沉的眼神，心裏就是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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