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絕望婚禮（1）

  “也想勸你不要再給蔣介石賣命，你也看到了他是怎麽對待……”啟洋接下來的話說的順口，也不知是在心裏想了多少遍。“秦晗的事我無能為力，至於你……現在軍統以為你早已逃出重慶，盤查沒有那麽嚴格，還是早日離開吧，遲則生變。”江南無情打斷啟洋的話，語氣近乎於冷漠，叫啟洋一時之間愣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好，二哥……保重！”啟洋看著江南消瘦的麵容，記得在淞滬會戰時，江南盡管也是瘦削的，可不至於像現在這般麵皮雪白，整個人比那時還瘦了一圈，人也沉鬱了許多。他果然不再多說什麽，隻是說到“保重”二字時聲音有些哽咽，世道艱險，兄弟二人各奔東西，難免要訴一番離愁別緒，可是他隻能說一聲保重，而江南則一個字也不說了。啟洋再次壓低帽簷，他跟著低下了頭，外麵不是龍潭虎穴，更勝龍潭虎穴，國共兩黨貌合神離，尤其蔣介石，步步緊逼，出了這座大門，啟洋要麵對的不僅是日本人的刺刀，還有同胞的槍口。啟洋安全撤離重慶，投奔新四軍而去，從此又是天南海北，難覓行蹤。至於秦晗，共產黨一方提出與國民黨交換政治犯，得到蔣介石的讚同，雙方互相分批釋放了不少人員，秦晗恰就在被釋放人員之列。從軍統局的監獄出來，秦晗與“特工”一詞暫做告別，一路北上，直奔延安。戴笠器重江南的才能，仍舊恢複了他第七處處長的職位，待傷好之後，立即報道。由於沈長遠給江南注射毒品的時間不長，雖然一開始生不如死，卻也沒用多長時間就成功戒毒。眨眼之間已到1941年3月多，又值一年春暖花開時，蔣介石尚未完全從皖南事變造成的惡劣影響中脫身，而楊家非但沒有受到委員長情緒的影響，反而轟轟烈烈的舉辦了一場驚豔四座的婚禮，一時之間在小小的山城廣為流傳。空氣中還摻雜著冬季的寒氣，微微涼，嫩綠的草坪上卻已是熱火朝天，各色人等或西裝革履，或長袍馬褂，無一不裝扮一新，搖著杯中紅酒，等候一對璧人的到來。雲枝和徐恩誠在重慶都是舉目無親的，本不會有這些個人來參加婚禮，是楊漢辰覺得太過冷清的婚宴會叫雲枝倍感孤獨，所以對外宣稱雲枝是楊家的遠房親戚，此次婚禮是楊家在嫁女兒。雲枝本想拒絕，又不忍心拂了老人家一番好意，勉強答應，沒想到竟有這麽多人參加，倒叫他們夫妻二人局促起來。清雨挽著江南的胳膊與來往人群打招呼，一路走來，清雨都分外小心，生怕有人一句話說錯惹的江南回憶起往事，可她似乎多慮了，江南與客人們談笑風生，客氣而疏離，就像是應付公事那般熟練刻板，卻讓來人產生如沐春風的錯覺。“委員長這次可是栽了大跟頭了，連美國人都出麵了。”“可不是，都說了現在是統一戰線，好歹把表麵功夫做足嗎，這可倒好，老美都看不過眼了。”“要不是他們共產黨不聽命令何至於此，委員長乃是處於大局考慮，若所有部隊都像他們那樣肆意妄為，成何體統！”“好了好了，委員長都變態此類事件絕不會有第二次，你們還在這裏爭個什麽勁！”江南聽著耳畔聒噪的討論之聲，竟還是與一個多月前發生的皖南事變有關，他不由得蹙眉，也不知怎麽回事，每每聽到有關皖南事變的事情，他就會心煩意亂，好像有隻隱形的手在他心裏抓癢。“我們去那邊坐會兒吧。”清雨指著不遠處一排桌椅，她今日換下了一貫的製式軍裝，穿上粉色的禮服，勾勒出女子完美的曲線，腳上踩的高跟鞋與禮服一個顏色，移動起來如同一隻行走的粉色玫瑰，多了幾分嬌豔撩人，掩去些許鏗鏘堅毅，隻是走的多了便有些累腳，她的工作是極少穿高跟鞋的。江南巴不得如此，他想盡快脫離這群嘰嘰喳喳的男人，有時候男人的八卦之心甚至比女人更加強大。剛一落座，就聽有人高聲尖叫，“新人來了！”在場眾人齊齊看去，果然看見雲枝挽著徐恩誠的胳膊緩步踏上長長的紅毯，紅毯從客廳直鋪到草坪的禮台上，厚厚的，踩上去綿軟極了。緊跟在身後的一男一女兩名花童都是楊漢辰部下的孩子，提著竹子編製的花籃，撒下一捧捧粉紅的花瓣。伴郎伴娘果然就按著江南推薦的是陶野和小真二人，陶野繃著臉，似乎很不習慣被這麽多人圍著卻不是為了看自己，反觀小真，一臉天真爛漫的笑容，小心的照顧著雲枝，莫讓她踩了長長的裙擺。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來觀禮的人們大多與雲枝和徐恩誠並不熟悉，然而看到這一對俊男美女也不由發自內心的祝福。人群漸漸向禮台四周圍攏，都想一睹新人的風采，最後隻剩下清雨和江南還坐在離禮台較遠的椅子上。清雨看向江南，後者的目光隨著新人的腳步而移動，未曾移開片刻半分。清雨由衷羨慕雲枝，她是一個真正的女人，穿著旗袍時端莊優雅，換上潔白如雪的婚紗，褪去了女人的成熟，增添了天使的純潔，宛如降臨凡世的聖女，散發著耀眼卻溫和的光芒，婚紗上的每一顆珍珠都似是經過東海鮫人眼淚的滋潤，發飾上的每一粒鑽石，都似被天空中的星親吻，而她本人就是那皎皎明月，高懸天際，群星璀璨銀河流淌不過是為了點綴明月的異彩。江南看的癡了，這樣的雲枝他從未見過，從高聳入雲的天山上采擷來最晶瑩剔透的雪花也及不上她的純美，更及不上她的冰寒，隻因她的美她的媚全都不屬於他，而屬於站在她身旁的那名男子，精心定製的白色西裝將他的儒雅襯托的分毫不差，風度翩翩的儀態，豐神俊朗的容顏，似墜入溫柔鄉的寵溺之色，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江南宣告，他愛的女人從此將徹徹底底屬於另一個男人，由身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