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波瀾（2）

  徐恩誠能回來，楊家上上下下都高興，雲枝也算在楊家住了很久，和楊家人都熟悉了，平日一些仆人看她年紀輕輕，貌美如仙卻守了寡似的，整日素衣素服，不由得替她感到可惜，開始她和少爺之間還有些莫名的情愫湧動，然而時間久了，兩個人竟開始躲著對方，好不叫人可惜，但是他們隻是楊家的下人，就算這麽想，也不敢說出來，現在好了，雲小姐的丈夫回來了，有了依靠，他們也打心眼裏替她們夫妻感到高興。不料雲枝還沒有回來，徐恩誠的歸來卻已經在楊家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晚飯過後，徐恩誠問了醫院的地址，他在知道雲枝一直等他回來之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她，要不是楊漢辰等人勸誡，說吃了飯順便給雲枝帶去些，他早早就奔醫院去了。然而這一等，就等到了一個人——楊家的家庭醫生——方連城。方連城滿臉敦和的笑容，由副官王誌英引著來到了客廳，這時候徐恩誠恰巧從餐廳出來，手裏還拎著個保溫桶，清雨跟在後麵送他，一看到方連城就打了聲招呼。方連城禮貌的回禮，說了聲“陳小姐好。”徐恩誠本來正擰保溫桶的蓋子，沒有在意來人，這時聽到對方說話，心裏咯噔一下，匆忙抬起頭來，他的滿頭長發還沒來得及剪，小真是想給他叫個理發師傅剪了的，誰知他千方百計推辭了，他是想留著給雲枝剪的。方連城也注意到了清雨身邊的男人，客氣的問稱呼，清雨正要解釋，突見徐恩誠抬起頭來，雙目圓睜，似是有極大的怨憤宣泄不出的模樣，清雨一愣，還沒說話，徐恩誠已經指著方連城大吼，“岡田秀郎！”對麵的方連城也是一愕，神情有些不自然，逐漸的露出凶惡。清雨早已在徐恩誠的口中知道了岡田秀郎是何方神聖，此刻見他指著方連城卻喊出岡田的名字，腦筋反應極快，楊家楊漢辰戎馬一生，對子女們的要求嚴苛，一向要求他們槍不離身，幸得於此，她才能及時掏出腰間的槍支，而那對麵的“方連城”的手也已從腰間拔出，清雨不及多想，“砰”的一聲，把所有人都引了出來。原來這“方連城”竟然就是囚禁徐恩誠的岡田秀郎，他以醫生的身份為掩飾，在中國陪都重慶收集情報，更是成為了楊家的家庭醫生，不知道有多少消息是從他這裏流露出去的，楊漢辰為此自責不已，幾日都不能安寢。怪不得每次空襲，楊家都安然無恙，原來是這個“家庭醫生”要以此為情報來源，怎麽舍得讓它毀在炮彈之下。“好了。”雲枝把繃帶的頭子綁好，大概是因為用力了，江南的眉頭緊緊的蹙起來，雲枝把徐恩誠回來的事情說的雲淡風輕，卻不難想到徐恩誠是經受了多少磨難才得以逃出牢籠，江南從雲枝的神色裏看出了心疼，她在心疼她的丈夫。江南抿起嘴角，低頭看了看雲枝纏的繃帶，厚厚的，簡直像穿了一層棉襖。“恭喜你們。”江南低低的聲音像是喝了酒之後發出的，雲枝收拾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莞爾一笑，竟是理所當然的接受了江南的客套之詞，“我們會幸福的。”雲枝把最後一件物事放到醫藥箱裏，她對著江南無比堅定的說，江南愕然，她的笑容，她在他麵前明目張膽露出的幸福笑容，叫他的心刺痛不已。初始是她不肯心甘情願的跟著他，後來是他害怕像霍子岩一樣拖累她，兜兜轉轉，他們終於錯過了彼此。江南倚著床頭，有說不出的倦怠，他想他真的該拋卻兒女情長了，往後的日子他隻能時刻與冰冷的槍械作伴，心中再無方圓之地可以容納似水柔情。他緩緩的閉上眼睛，由著雲枝在一旁收拾著什麽，他以為雲枝就會這麽離開，然而一件冰涼潤滑的硬物塞到了他手裏，他睜開眼睛，隻見一塊無暇白玉穿著一條血紅色的繩子安靜的躺在他的手心裏。“還給你。”雲枝的眼睛也盯著那塊白玉，徐恩誠還是追回了它，用自己的自由，健康追回了另一個男人送給她的玉佩。江南的手微微顫抖，玉佩的涼意透過他的皮膚，鑽到他的心裏，叫他一時的恍惚起來，他忽然覺得也許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應該認識，既然兩個人都是寒冰，為何還要冷透對方的心，而現在雲枝找到了能夠融化她的太陽，他隻有繼續強壯冷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