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真正的決賽
目睹著隊友們成群結隊地跑向競技場的出口,山田沉默地攥緊了手中的講稿……
130、真正的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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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賽後采訪,怎麽做?”
這是今晚我們最重要的任務,甚至已經勝過了球場上的決賽。
“跟他說明白這件事!”
“雖然都很亂來,但山田所想的,確實是既保全jonny又保全團隊、並且將損失降到最低的策略。他很有可能堅持自己的主張。”
“那就絕對不能讓他接受采訪。”
“萬不得已,就劫走他!”
“確定要在幾萬人的眼皮底下劫走身價50萬的山田?我寧可去銀行搶50萬!”
“不如在演講開始之後,中途打斷他,代替他演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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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休息室的書架上拿了份明天的電視導讀:將有八個放送台直播這場比賽,整個日本都會見證這十多分鍾的采訪。山田的那些話一旦出口,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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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等一下,”A君打斷了我們的討論,他和B君是在知念之後沒多久走進休息室的,但我們討論得很投入,沒有留意他們的到來。“到打斷他那裏就可以結束了,無需準備新的演講。”
“為什麽?”
“別忘了,明天的直播,也是一場試播。放送台方麵是做好了一旦發生突發情況就立即終止播放的覺悟的。打斷演講這種事,是會被喊停的突發事件。”
“確實如此,”有岡認同了他說的話,“完成一次成功的實況轉播,對現在的日本來說,相當困難。打破它遠比辦好它容易得多。”電台工作的有岡現身說法。這個新年如果不是有聯賽,他應該還在加班打碟。“明天的下午,那麽多的放送台都會播放這次決賽,它的宣傳力度非同凡響。利用好它,或許真的能夠保全jonny,給替補隊員一個歸宿——這也是山田的心願。”
一旁的知念和伊野尾,一個小聲讀著報紙上電視導讀上放送台的名稱,一個在我們昨天買的東京旅遊地圖上圈畫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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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台同時放送呢?”岡本被知念報出的台名所吸引,“之前,霓虹台的工作人員說,他們拿到了主播權,那又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隻有霓虹台有資格來現場拍攝,把拍攝到的直接放在放送台播放,相當於主台。而其他的放送台隻能轉播它們拍到的畫麵。”有岡耐心地向岡本解釋。
“有岡,這些放送台全都在這附近!”知念和伊野尾尖叫著,把地圖在桌上展開。
“那不是顯然的嗎,放送台一般都會建在首都的繁華區。”有岡不懂那兩人在興奮些什麽。直到他看見地圖上的標記時,忽然變了臉色。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我注意到那些放送台最遠距離競技場不超過三五公裏的時候,似乎也感覺到其中有機可乘。
隻見,有岡眼前一亮,
“明天,我們攻陷放送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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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去哪個放送台,都清楚了嗎?有誰還不知道?”一邊動身,八乙女一邊做最後的確認,“從競技場的出口出去以後,大家就分頭走咯。”
“都清楚啦!”我們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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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陷放送台?”
昨晚,有岡說出這句話時,有幾個在沉思,但大多還是困惑。
“如果現場注定要發生所謂的突然事件,相當於是放棄了霓虹台。收看電視節目的時候,如果畫麵突然中斷,你們會怎麽做?”有岡問我們。
“換個台看看咯。判斷是信號故障,還是電視機壞了……啊!”我恍然大悟。
“一個道理。明天決賽結束,不論輸球還是贏球,我們都會拿到金牌或者銀牌,這就是證明我們是參賽選手的證據,我們拿著它們,前往那些沒拿到主播權的放送台。來自主台的畫麵斷了,而冠軍或者亞軍得主就出現在自家演播室的門口,他們會怎麽做?連轉播費都給免去了,它們何樂而不為?”有岡笑道,“當然了,我們得講一樣的內容,那樣才顯得有組織有計劃。”
“三五公裏的路程,跑步不成問題!”
“至於競技場內現場的演講……“
“就交給打斷山田的那個人!”
“派誰去呢?”
我們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這個任務其實沒什麽不好,還能少跑幾公裏路,除了在幾萬人麵前講話會很緊張以外,最主要的是尷尬。山田在鏡頭前好好做著演講,突然被搶了話筒!這種事做了絕對是會拉仇恨的!在場的好像沒有誰願意。
“誰都有任務哦,不然就得賽後繼續耐力跑。”藪和八乙女一個在白板上羅列放送台的地址、逐一擺放代表我們的吸鐵石,另一個則試圖勸那幾位跑步困難戶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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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
“這是在分配任務嗎?”中島看看白板上的內容,“也像陣型,那就應該有我一份的吧!……你們這都是什麽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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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離開競技場之前,看了一眼中島,他朝我們做出一個一切安好的圓圈手勢,讓我們放心地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所以中島為什麽會如此幹脆地答應去做這件事?”奔跑的過程中,與我順路的藪、有岡、岡本等人相互問著。
“畢竟難得分配到任務,以前我們討論陣型的時候,他經常參與不進來。”
“僅僅因為這樣?他好像連霓虹台要我們做賽後采訪的事都不清楚。”
“誰知道呢昨晚太忙了,沒功夫跟他解釋太多,就說是幫山田一個忙,他就沒多問了。”
“中島的話,可能真不需要知道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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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檢查一下耳麥,聽得清楚嗎?”耳邊傳來了A君的聲音。大家不約而同地摸了一下耳朵,看到有岡沒有動作,我趕緊幫他戴上了屬於他的耳麥。有岡的耳麥是橙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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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打算分別去各放送台做演講,時間也得掐準才行。要等霓虹台這邊畫麵切斷,大家才能開始,對吧!”B君若有所思。大家紛紛點頭稱是。
“有什麽解決的辦法嗎?”藪問他,好像已經知道B君能解決一樣。後者輕笑一下,“這可是專業上的便利。”說著,拿出了一堆美國士兵用的通信器——尺寸很小的零件。
“這個叫耳麥,”B君解釋給我們聽,“就像是可以移動的電話一樣,戴在耳朵上試一下!每隻顏色都不一樣,”他指了指白板上寫的放送台和下方我們的名字,“為了便於區分,每個人選好顏色以後,不再更改。”麵對這種從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大家搶著試戴,爭著把玩。我挑了紫色,伊野尾拿了深藍,中島領了淺藍,知念粉色,岡本深綠,八乙女黃色,藪淺綠。多出來的一枚紅色的,決定明天放在競技場上,當作收音機來獲知現場的情況。
“然後我和xxx(A君),”B君從白板上摘下代表他們的吸鐵石,“我們去霓虹台,在耳麥裏通知你們切斷信號的時間。”
在藪遲疑的眼神中,B君微笑著把兩顆吸鐵石重新放回白板的一角,注上“霓虹台”的字樣,“放心吧,我們不會逃跑的,這麽貴重的禮物是要回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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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現在到哪兒了?”在我摸上自己的耳麥的時候,裏麵又傳來了A君的聲音。
“正在交涉。”“還隔兩個十字路口。”“剛到!”耳麥裏還傳來了其他人的聲音。
“我往這邊拐了!”藪與我們分開。
“我這邊走更近!”我們朝岡本揮手。
“加油!”有岡跑進一棟大樓。
我也還差一座天橋就到達目的地了。站在天橋上,放眼望去,午後繁華的城市也有幾分難得的寧靜。人們紮堆守在為數不多的幾個電視機屏幕前,是令人振奮的萬人空巷的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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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有請本次聯賽中榮獲亞軍的大阪俱樂部講述他們的獲獎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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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麥裏現場的聲音,和天橋下電視機的聲音同時響起,可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兩分鍾倒計時。”B君提醒我們。
奔跑在空無一人的天橋上,我隱約能看見幾名隊友,他們跑動的剪影映射在大樓的玻璃上,穿梭在大街小巷,飛奔在坡道轉角。我一邊跑著,一邊時不時地掏出口袋中的紙條,雖然中場休息的時候又溫習了一遍,但過於悸動的內心,依舊需要我反複地去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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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分發完耳麥以後,我們按中學時代學科的差異分為兩組。文科組專心撰寫明天的演講稿。不能光明正大地為jonny撐腰,就隻能在字裏行間中隱晦地守護。而理科組則外出實地踩點,打點好每座放送台中演播室的大概位置,設計最短路徑。待他們回來,演講稿也初步完成,大家修改著,開始著手背誦,一直工作到淩晨……
“這裏知念,已經到位!”
“這裏藪,剛剛交涉成功!”
“我們大阪俱樂部,雖然依舊沒能奪冠,但也是連續三次站在這國家級的競技場上了。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三連冠了呢!(觀眾一片掌聲)”耳麥裏,來自現場的致辭中,混雜著隊友的情況匯報。
衝下天橋,來到熟悉的建築底下,MHK,恰好是我昨天來過的地方。跑兩步,背一句,遇上工作人員,趕緊把熟記於胸的理由說給他聽,再向他展示如假包換的天皇杯獎牌!簡直像上學時,一邊追著上課鈴聲,一邊求門衛放行,口中還念念有詞!仿佛回到了中學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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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阪除了有好玩的地方,還有很多美味的食物……”與工作人員交涉完成以後,我在演播室也看到了現場的直播。大阪俱樂部也沒有說太多獲獎感言之類無用的東西,而是在盡力地為家鄉做宣傳。果然,他們也在充分利用這樣麵向全國直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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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誰沒到位的嗎?”耳麥中A君問話,“沒到位的回複。”
沒有回應。
“那個……我找不到演播室,啊,對不起,這裏是岡本。”岡本輕聲打了報告。
耳麥中響起一片歎息聲。
“對不起,對不起……”岡本不住地道歉。說起來,岡本的放送台確實找起來不容易,那是駐紮在日本的美國人辦的英文台,昨天調查時也一知半解。
“這樣吧,”A君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來,“八乙女君,你離岡本挺近,你去幫幫他。”
“給我地址。”八乙女說道。
“坐標在……”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真找到了!!”岡本大喊,緊接著傳來了岡本用英語與人交涉的聲音。
“這不挺能幹的嘛!”八乙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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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有請本次聯賽中榮獲冠軍的關西公學乙隊,講述他們的獲獎感言……”
鏡頭對準了山田,他上前深鞠一躬。為呈現出最好的背景,霓虹台的工作人員撤出五六米遠,山田周圍區域內沒有閑人。
拿起話筒前,山田朝我們原本站的地方望了一眼,那裏如今空無一人,我們已經不在那裏了。他的眼神中有一絲竊喜,有一絲欣慰,有一絲堅定,還有一點淡淡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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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知念告訴了我們他所知道的一切。我至今也很難描述出那之後的幾個小時,是在怎樣的心情中度過的。驚詫、震怒、同情、慚愧,五味雜陳。果然自從龍太郎出事以後,他就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笑得像天使一樣無憂無慮的山田了。爭取體院的名額也好,爭取官位也好,爭取晉升也好,山田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這個他愛的團隊。
我的偏見,原來也並不是我的臆想,他確實讓人又愛又恨。第二前鋒選拔賽,中山優馬所在學校被搗毀的校隊,撕成兩半的辭退信,體院院長麵前的恭維,被中島鄙視的官路,與文秋的合作……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代價吧,一路上,他放棄了很多,放棄了珍視的朋友,放棄了我們對他的好感與理解,最後放棄了與我們之間的聯係,與團隊決裂。
我們球隊被推上了jonny與文秋的風口浪尖,山田就想這樣一個人結束這一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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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看著呢,山田。”耳麥中傳來知念的嗚咽。
“知念不要哭,一會兒還得上鏡呢!!”我們做前輩的也強忍著內心要哭的衝動,安慰彼此,不要在這個時候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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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工業大學足球隊的山田,也就是方才險些踢進一枚烏龍球的選手,讓大家見笑了”他活躍了現場的氣氛,可能也是想緩解內心的緊張,“今天能榮獲冠軍,感謝聯賽上大家對我們球隊的應援,再次深表感謝!”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恢複平靜。
“我們來為中島做個倒計時,”A君在耳麥中發出指令,“各位,請按照自己的球員號報數,我報山田的9號。現在開始!”
“10”前腰藪。
“9”由A君代替的中鋒山田。
“今天,請允許我,”現場的山田,臉上中已有了孤注一擲的神情……
“8”後腰八乙女。
“7”影鋒知念。
“6”由一直以來代替龍太郎的B君報數。
“冒昧地借用這個機會……”山田的聲音越發堅定……
“5”右邊鋒有岡。
“4”中後衛岡本。
“3”右後衛伊野尾。
“2”左後衛高木。
“就是現在!”A君大喊。
“1”門將中島衝上前奪過山田的話筒。“冒昧地借用這個機會告訴大家,我們因何,而擁有今天!”
“跟說好的不一樣!”霓虹台的工作人員奔走相告,慌慌張張地切斷通訊。
信號跳轉,畫麵切換——所有人的形象出現在其餘各大放送台的熒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