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看台上陪你看星星數月亮(下)
夜晚的看台,漆黑一片,空無一人,就連幾個小時前還滿是叫嚷的操場都顯得寧靜安詳。我們站的地方,大概值不了一千塊的票價,但此刻,卻隻有一番居高臨下的自由與快意。
可即便是這樣,岡本還是像害怕打擾了誰似的,小聲問我,山田和中島是不是又吵架了。我也裝作沒事地點點頭。
“我都走了那麽久,他們還是這個樣子?”岡本其實還挺驚訝的,“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覺得大家都沒怎麽發生變化呢還稍微有點……”
“是啊,短短三年,都沒什麽變化的。”所以無需再擔心些什麽。
“我記得他們吵得特別凶的一次,好像還摔過社長的眼鏡。”
“那是不小心的”想到被誤傷的藪,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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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也前輩有什麽話想單獨告訴我嗎?”
他是莫名其妙地被我拉來的,沒有個適合的理由也說不過去。
“你走的那天,因為工作纏身沒能來送你,一直挺想跟你說句‘不好意思’的……”
雖然沒在計劃之中,但卻是發自內心想說的話。這樣的缺席,對我和他來說,應該都是遺憾。岡本嘴上說著“完全沒有介意”,但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感動。
似乎是第一次跟他單獨相處。這樣難得的機會,也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不會隨時間改變的東西。他肯定知道我拉他出來,絕不會是單獨說句抱歉那麽簡單,但他領會到了我的心意,沒有說一句關於想回休息室的話。沒有質疑我的做法,沒有困擾的神情,接受著我的道歉,輕鬆地跟我聊著三年前我錯過的、發生在夢想港的悲歡離合,或是順著我的心情,在偌大的看台上陪我看星星數月亮。
“天還是有點涼,要不回屋坐坐?”聊了一會兒後,我還是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沒事的,雄也想回去的話,我們就回去。”他微笑著說。
也許,他知道他的進入會給沉浸在爭吵中的雙方帶來困擾;也許,他覺得他的進入會讓大家為在他的歡迎會上忙於爭吵而心生愧疚。因而咽下了千萬句迫切想跟所有人分享的話語,因而選擇靜靜地陪我安坐在秋夜微冷的看台一角。
岡本一直都是那個溫柔的岡本。說起來,他似乎還總是為我們給他的“溫柔”的評價感到困擾。因為在我們日本語這樣曖昧的語係中,“溫柔”往往是沒有其他特長時拿來湊數的優點。但事實卻是,他並不是因為一無是處,才成為了大家眼中最溫柔的隊友。而是因為他的溫柔,柔化了其他的鋒芒,才讓我們有了欺負他的機會。
在他回來以後的日子裏,我們依舊用“溫柔”兩字來形容他,調侃他。不是看不到他身上的進步,不是看不到他身上更突出的閃光點,隻是不想做出或許會令他感到陌生的改變。他至始至終都是我們不可或缺的同伴,從來都不是一無是處的存在。能做出那樣溫和滑鏟的他,每時每刻都為大家著想的他,無需為自己的溫柔感到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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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是八乙女找到了我們。
“證件都辦好了嗎?辦好了就回休息室呀、有點對不住啊……”麵對這樣憔悴的八乙女,我沒想再嘲笑他的語無倫次,也沒想再問他休息室裏吵架的事。倒是八乙女不加掩飾地告訴了我吵架的結果。
“調工作的計劃有變,中島非要去我也攔不住。雄也你可能不用去了,要不再考慮一下?”
聽到他說到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是有點難以置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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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前,關工大那邊的消息,說要派一部分畢業生去北麵的縣城,幫助相對落後的宮城縣進行戰後重建。畢竟橫濱這邊各方麵資源都占優,發展得明顯比其他地方快。因為名額是隨即抽取的,我們隊裏抽到了五人。雖說這不影響我們周末練球,但平時要見麵就會很不方便。而且宮城縣的生活條件肯定不如關工大這邊,冬天特別寒冷,讓人不太放心。
甲隊和丙隊也同樣有抽到調換工作的人,也相繼出現了因此順勢退出球隊的情況。他們的處理辦法是,擔任替補職務的球員允許離開,而正式球員若也有離隊請求,他們隊的隊長便代替他們去,以此來留住他們。
我們隊比較懶,就不分正式和替補了。尤其被岡本出國的事折騰過一番以後,更是講不清誰是正式誰是替補。協商之後,決定我們那一屆的五個學長代替被抽到的五個人去,即新的“發配”名單是藪、八乙女、伊野尾、有岡和我。按照計劃,這場球之後差不多可以動身了。
結果鬧了這麽一出。
“中島原先就是被抽到的那五個中的一個,他說他已經厭倦了再和山田發生任何爭執,還是少見麵好,最好隻剩下球場上的時間。”八乙女向我解釋道,“不過他也說自己不會離開球隊,我覺得這已經是很好的想法了。”我點頭表示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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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岡本回到休息室的時候,新的安排已大致成型。替補組的學弟也早在正副社長的勸說下離開,這種苦差事怎麽也輪不到他們,主要還是我們這十一個人裏的站隊。
事後得知,第一個表示想跟中島一塊兒北麵縣城的,是伊野尾。伊野尾的想法大都沒有理由。接著,B君也舉手說想去,原因是學長組做決定的時候從沒叫上過他,一直過意不去。有岡也想跟著去的時候,被先前兩人製止了,大概意思是說原先的安排本就有缺陷,留在大城的都是山田、知念和A君這樣的學弟,還是留個學長在比較好。有岡也就此沒再有異議。
兩位社長因考慮到團隊拆成了兩部分,兩邊都需要兼顧,於是副社長八乙女跟了中島那一邊的宮城小隊,社長藪則跟了山田這一邊的神奈川大隊。
留給我和岡本的,就是一邊去一個。我不管心裏是想跟山田還是想跟中島,都不可能讓剛回國的岡本去窮地方。但在我開口之前,岡本先替我做了決定,“山田,我……”
“去吧,我知道你們有合租的計劃,你跟著他走吧。”山田釋然地笑著,“分開以後,每周還是會見麵的,所以,不用太在意。”說著安慰岡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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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山田所說,之後每個周末還是會碰麵,但心裏莫名地感覺空出了一塊。我們所希望的,是那種學長幾個逞英雄的庸俗情調,而不是這樣矛盾之後的分道揚鑣。
“散會!”藪擦幹淨了黑板。
“等等。”岡本小聲說道,從包裏拿出大疊寫滿日文的手稿,“我自家人還沒給呢!”嘴裏喃喃自語。分好頁碼之後,“喏,前鋒、邊鋒、前腰、中場、後腰、後衛、門將……”把手稿挨個兒遞給了對應的球員。
拿到手稿的球員,盯著眼前的字跡,陷入了沉默。書頁輕輕翻動,有些球員看著看著,把手稿都豎在了麵前,遮擋住自己的臉。空氣裏,甚至有了輕微的抽鼻子的聲音。想說出口的“謝謝”,仿佛都難以表達內心的感動,又仿佛在家人般的隊友麵前顯得多餘。
忽然,不知誰帶的頭,
“原來,你是去西天取了經啊——”
“對哦,早知道就應該讓你扮成和尚出去——”
“出家人應該會被放過的——”
“根本不用偷渡嘛——”
“好想看看光頭的岡本哦——”
“哇,像針一樣硬的頭發估計不好剪吧——”
……
“——拜托你們做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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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看台上陪你看星星數月亮,溫柔中帶著傻氣,是岡本了。
藪留在神奈川,八乙女去了宮城,算是做鋪墊了。
現實中的heysayjump:藪宏太是神奈川人,八乙女是宮城人。
那五個人,除了B君,中島、八乙女、伊野尾、岡本,剛好是jumpband,jump內部的一個官方分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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