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單挑
見李魚兒在約定時間內回到鏡月湖，墨天機鬆了口氣，以嫦蘇櫻的性子，哪裏等得到四十九天。他這位師姐幾乎每天都在腦補鏡月湖外的狀況，企圖說服墨天機讓自己出去。
嫦蘇櫻似是看出李魚兒心事重重，破天荒地沒有纏著師父問東問西，李魚兒交待了幾句，隻說自己累，就回花滿渚了。
她需要看個八字靜一靜，也真是好久沒看八字了，按說她這條衰命，因為身弱的緣故，並沒有帶衰別人的附加效果，應該隻是自己衰才對啊。
“嗬……，我知道了……你的弱點。”
腦海中回響起書琉璃心魔消失前的話語，真是一個心魔倒下，千萬個心魔站起。
當時李魚兒並不明白這句話所指為何，但此刻心裏卻慢慢勾勒出一個輪廓，明知緣份終有盡時，但她卻遠比一般人害怕失去，這一路上她已經怕到不會發抖了，怕到極致心底反而如死水般平靜。
自古有雲：何以解憂，唯有作死。
此刻，不作死已不能緩解她掙紮在死水之下的痛苦與焦慮，反正從擋死劫開始，自己已經開始了奇妙的作死旅程，一定是上次沒有困死在心魔境中，所以才會帶衰別人。
李魚兒想著，悄悄釋放出一縷夢靈術。
夜深了，整個鏡月湖籠罩在初冬的淺淺的寒意中。
湖邊尤為陰冷，但這陰冷卻是很好地中和了，李魚兒開始逐漸沸騰的情緒，悄悄運起太素璧雍陣，在黃昏就沉入夢想得人，在夢靈術輕柔得催動下睡得更沉。
隻是令人沉睡，到不需要太大陣仗，因此這陣法隻是在沉寂的湖底，隱約模糊得鋪開一層光，李魚兒輕拈指訣，輕煙淺光自她指尖聚攏，又流瀉，隨著術法施展，她的神情溫柔起來，心情安定下來。
織夢，為自己所重視的人編織一個溫柔的夢鄉，任誰也會心情好起來。
夢靈術夢靈術，因夢明心，由心造境，夢醒後的世界她無法主宰，但夢中的世界理應是她的主場，她在鏡月湖懶得太久了，很久以前在百花門中熟門熟路的一些術法，此刻用起略有些手生。
鬼月，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死……
心念流轉間，湖心波瀾掀起，李魚兒旋身接住赤鯉祭杖，赤紅光芒仿佛漣漪向外層層擴去，很快九宮天城內，七座留有夢靈術術法的城池，與幾百裏外的鏡月湖太素璧雍有了感應。
李魚兒還是第一次嚐試，在這般遠的距離使用靈夢轉境。
隻要鬼月身在七座城池的任何一座，她就可以輕易把他拖入夢境，不配死的人，就永遠待在夢境裏好了。
久違的紫黃光芒穿梭間，李魚兒已在九宮天城中心的古刹城看到鬼月，果然她運氣不太好，古刹城也是沒有來得及布下夢靈術的城池。距離畢竟太遠，她連看都有些勉強，更別說發動陣法了。
她隻有等等看機會，此刻鬼月正在空曠的大殿上與人交談。
“看來，是如少君所料了。”鬼月斜靠在椅子上，對麵是細辛。
那日細辛分明已被奪舍，而此刻鬼月依舊稱呼他為少君，不由讓李魚兒愣了一下。
細辛的麵色慘白地詭異，不知道是奪舍還是別的原因，但他開口說話的聲音，卻的確是細辛的聲音，而非那日中年男子的聲音：“沒想到離魂劍和夏至數九草都給這賤婢用了。”
呃……
似乎每次偷窺，隻要細辛在場，都會是在說她壞話。
“少君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眼下不可露出馬腳，鍾離無妄已帶著離魂劍來鏡月湖，想必很快就會來救少君了。”鬼月聲音清脆，口氣懶懶，說著招手，將酒壺淩空納入手中，往嘴裏灌了幾口。
聽到鍾離無妄去鏡月湖了，細辛冷哼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道：“她現在怎麽樣？”他聲音中微微泛著一絲傷感，和溫柔。
鬼月道：“我著急跑路，沒怎麽注意，看樣子是受了刺激，如果因此落胎的話，豈不是正合少君心意？”
“她終究不會屬於我。”細辛的神情有些哀傷，但目光卻是陰冷而銳利道，“但也不能屬於別人。”
這兩人顯然是在談論謝言姍，李魚兒皺起了眉，被湖風降下去的心火，又開始躥上來了。
鬼月嗤笑道，“少君還是不願意讓她知道麽？她當真以為小小的瓊心香鋪，會有這份耐心，年年找出一株九九八十一的夏至數九草出來。”
“知道又如何？”細辛看著鬼月。
鬼月的琉璃麵具閃著變幻莫測的光，不知道他麵具底下的表情是否也如此。
是啊，知道又如何，明知對方不可能接受，這麽做，隻會把人推得更遠，恐怕以後就連為她做些小事的念想也斷絕了。
聽到這裏，李魚兒想怒，卻又有些怒不出來，看細辛的樣子，似乎並未被奪舍，以謝言姍的性命來威脅，不過是掩人耳目，他的目標從來不會是謝言姍，見逼不出赤鯉，索性殺了謝言姍的夫君。
隻是他這些年來為謝言姍，年年尋草，聊寄相思，說不令人動容是假的。
夏至數九草本是最普通的靈草，隻是如果，一旦能按時令在夏至後，每隔九日開一朵花，開滿九九八十一朵便是上等靈香香材。
這就好像，在正確的時間，遇到正確的人，曆經九九風雨，最終成全。
隻是紅塵弄人，終難成全，唯以寸草寄心。即便，夏至數九草要成為上等靈香香材，有著如此苛刻的條件，卻也比修成一段感情更容易些，不是麽？
細辛的話，讓他與鬼月之間再次陷入沉默，大殿上人影長曳，隔著距離，兩人似是各自沉入了心思。
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夢靈術沒有術法波動，元嬰以下修士難以察覺，她唯有嚐試主動出擊。
很快細辛的慘白的臉色，伴隨著狠戾的神情，浮現起一絲青色道：“膽子到是不小。”
鬼月看向細辛：“那條小貓魚來了？”他口氣甚為輕蔑，卻早已鋪開了神識。
顯然細辛的神識搜索地比他更快，他皺眉道：“找不到人。”
鬼月道：“找不到人正好，說明她是一個人來的。你且莫出手，我到是要見識看看這不能殺人的無聊術法，到底能用來做什麽。”
細辛臉上浮現起厭惡的神情道：“這術法不能殺人，卻比殺人還討厭，鬼鬼祟祟窺人過往。”
李魚兒無語，當初又不是她要看的，若不是細辛作死痛下殺手，自己會因為反噬而看到他最不願意給人看到的往事。
鬼月卻是咧開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道：“窺人過往，我到不介意她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