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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柳木童子

  在李魚兒原本的世界中,一度流行養古曼童,俗稱養小鬼。


  古曼童幾乎成了某東南亞國家的特色旅遊項目,卻不知,這起源於東方古老的術法柳木童子。


  柳木的陰質並不適合寄養所有的鬼魂,但對於早夭的孩童嬰童亡魂卻是極其適合的寄體,最初這種術法是為了將早夭的亡魂養成後,好讓這些嬰靈可以魂歸於天,不徘徊羈留在陽世受苦。


  但正如懲罰惡徒的逆衝之刑一般,原本用於正途上的術法,在人性貪婪下,總會發生扭曲,周庶以柳木寄靈,可不是為了超度亡靈,恰恰是為了拘禁這些亡靈,甚至不惜采取殘忍的手段,殺生害命,以增加這些小鬼的怨念,從而將普通的毒增加了陰氣,甚至能攻擊人的靈體部分。


  隻是,這些可憐的小亡靈本身也是受害者,雖可以用簡單粗暴的方式收拾掉,卻也容易因這些陰靈的反撲而產生心魔,因此周庶才有恃無恐的跑去巨門城圍困著妙法除女和葉陽如意,放任柳木童子在此,好讓這些自詡正義的修士,進退不得。


  “交給我處理吧。”七煞城前,李魚兒幻出赤鯉祭杖道。


  還未入城,眾人便能感受到城裏那種慘然的氣氛,雖是乾坤郎朗,冰雪耀目,此刻更是日過天頂,但到了七煞城前,卻是讓人心情不由陷入低潮,那種心情好似埋沒在隻見一方天的深井中,而那片天還灰蒙蒙落著雨,且是永遠下不盡的雨。


  鍾離無妄站在她身側略前一點的位置,顯然並不願意她做馬前卒。


  “無妄,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眾人跟在我後麵即可。”李魚兒說罷,祭杖輕轉,很快淡淡紅光入天,自天際引下一道銀白色光。


  雖是白晝,那道銀白色光依舊清晰可見,宛如皎潔皓月之光。


  嫦蘇櫻道:“師父,我知道了,你是在引太陰之氣。”


  李魚兒道:“是,現在剛好是新月期,日月同升同降,即使在白天,我亦可用赤鯉引下太陰之氣。太陰之氣至陰而純,可化解這些嬰靈怨氣。我也會默誦《度人經》,盡力超渡他們,請大家跟隨在我身後,切忌不可在我之前。”


  嫦蘇櫻道:“師爹,我師父現在可是大法師,你們都是護法,可不要打擾到她。”


  鍾離無妄無奈道:“那你多加小心。”隨即站到李魚兒身後。


  李魚兒隨即揮舞祭杖,最終指向前方,白日銀色月光灑地,在依稀覆蓋冰雪的地磚上鋪出一條半丈寬的光路來。


  眾人跟著她,踏上這條月光道,隻覺心頭一片祥和寧靜。


  城內藤蔓纏繞,建築物的陰影間,總覺有無數眼睛窺視,間或聽到一兩聲細微的兒音,或是牙牙學語,或是哭,或是笑。


  月光道前的李魚兒,祭杖十分有節奏的一步一點地,周圍偶爾有陰森森旋風刮起,卻都近不到月光道一尺內的距離。


  走著走著,忽而空中有些許靈光升起,越升越高,散入天際,好似發光的蒲公英。


  這一路雖是走得慢,時間卻沒有想象中的長。很快城西處,白色的祭壇出現在眾人麵前,李魚兒示意眾人在祭壇前停下,她獨自走上祭壇,封印加陣後,繼續站定,輕旋祭杖,舒臂指天。


  頃刻間,雲中萬縷銀光流瀉,悉數沒入七煞城內,七煞城內越來越多的靈光向天際飛去,隱隱能聽見孩童的歡笑聲。


  就在此時,有一些灰色的靈體,慢慢聚攏到李魚兒身邊,在銀色月光中漂浮,卻依舊沒有變成輕盈潔白的靈體。


  鍾離無妄攥緊了赤鯉劍,紅光隱動,隻待情況不對就出手,那些灰色的靈體纏繞許久,卻沒有攻擊李魚兒的意思,浮動片刻後,又退入到城中的陰暗角落處。


  “這些柳木童子都被你超渡了麽?”待出了城,李魚兒收起赤鯉祭杖後,鍾離無妄才敢開口問道,方才一直不問,是怕打擾到李魚兒施法。


  李魚兒搖頭道:“哪有這麽容易,隻是部分罷了,就算將來攻下九宮天城,找到拘禁他們的怨骨柳,也隻能慢慢超渡。”


  鍾離無妄道:“方才那些怨靈圍著你幹嘛?”


  李魚兒道:“他們……在唱兒歌,應該是在提醒我們什麽。”


  鍾離無妄道:“什麽兒歌?”


  李魚兒緩緩念道:“金鎖落,銀鎖落,大門底下青甲剝。”


  嫦蘇櫻打了個冷戰道:“這什麽兒歌啊,聽得好瘮人。”


  李魚兒道:“蘇櫻莫怕,他們畢竟還隻是小孩兒,沒辦法把事情說清楚,所以隻好唱兒歌,對了,他們還告訴一件重要的事,不過不是用說的,而是讓我看到了某些畫麵。”


  嫦蘇櫻聽著又是一個冷戰,捂上眼睛道:“我不要看。”


  李魚兒搖頭道:“不是什麽恐怖的畫麵,而是他們眼中看到的周庶,按常理說,即便是有寄體拘魂,要控製這麽怨靈而不遭受反噬也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卻做到了。”


  嫦蘇櫻道:“那師父,他是怎麽做到的?”


  李魚兒歎了口氣道:“他滅了自己的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俗稱三把火,在人肩頭和頭頂,在民間傳說中,夜行不能拍肩,會滅三昧真火說的就是這個。


  鍾離無妄皺眉:“這可算得上是鬼修了。”


  李魚兒道:“所以,雖然他修為不夠,但普通的方法殺不死他。”


  嫦蘇櫻道:“難怪他能在巨門城困住葉陽如意和妙法除女,我還奇怪,按理說,光是她們其中一個殺他也綽綽有餘了。”


  鍾離無妄道:“那可有什麽破解之法?”


  李魚兒笑道:“畢竟他是人不是鬼,破解之法其實也不難,也幸好是有你在。”她說罷示意鍾離無妄附耳過來,鍾離無妄自是樂得親近,聽李魚兒小聲說了方法後,他又是忍不住沒個正經,攬上她腰道:“先生真是通天徹地之才,他日超渡亡靈定要請先生大駕光臨。”


  李魚兒拍開他手道:“九宮天城神祀一脈尚存於世,自有辦法解決,更何況我也不是渡靈師,他日就算要來,也不過是撤去夢靈術術法罷了,一會兒到了巨門城,還要勞煩鍾離二爺和如意夫人解釋清楚才好。”


  書禦麟道:“無妄,這如意夫人若是再這麽蠻不講理,我可不摻和了。”


  鍾離無妄正待說什麽,李魚兒卻已是搶先在他前麵道:“禦麟,這純屬誤會,若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可能是某人害死的,我也會對那人的徒弟百般提防,有些誤會不是言語能解釋得清的,隻有等待轉機。”


  一聲輕咳,是細辛醒來了。


  書禦麟連忙放下他,鍾離無妄上前問道:“細辛,你怎樣?”


  細辛慢慢睜開眼,聲音略有些虛弱,卻依舊沒什麽溫度道:“我沒事了……”


  鍾離無妄道:“你怎麽會被捉到九宮天城……”


  “鬼月……是鬼月,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雲城附近。”細辛略有些恢複了,就簡單說了一下當日的情況。


  原來上個月,初次與九宮天城正麵交戰時,細辛被安排在十裏碑附近的據點,協助任海瀾處理後勤之事。


  但細辛記掛著這場交戰,就找了個借口,對任海瀾說要替萬守一辦一件極為隱秘之事。隨後就偷偷潛回雲城附近,卻沒想到遇見鬼月,據鬼月說,他原本就是特地拋下了戰事,出來找細辛的。也難怪當初周庶左等右等,沒等到這個任性的隊友。


  也的確,捉回少君細辛才是最大的功勞,而鬼月本身也更喜歡單打獨鬥,豈會對這場戰鬥感興趣。


  鍾離無妄略感奇怪道:“莫非瀾姐事後沒和萬齋主說起?你失蹤這麽久,竟沒人知道?”


  細辛眉睫低垂道:“即便是跟隨齋主後,我也是獨來獨往,不過是失蹤一個月,你們又忙著破城,沒注意到也是正常。”


  李魚兒在邊上聽著略感沉重,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始終走不出過往的陰影,下意識把自己逼到孤立無援的地步。


  鍾離無妄拍拍他肩道:“沒事了,你以後該多多結交些朋友才是。”


  書禦麟見鍾離無妄目光轉來,忙不迭道:“就是就是,細辛,平陽會眾人本就親如兄弟,你又是商會中人,該多親近才是。”顯然,書禦麟並不想和這個渾身散發著刀鋒尖銳之氣的人結交。


  一邊的嫦蘇櫻則想起最初用酒氣設計師父李魚兒,細辛明顯是共謀,而當日雲城祭壇上,自己爹親雲從的死亦有他推波助瀾,便冷笑道:“我看他和葉陽如意,葉陽柔德交情不錯,才不需要你們費心呢。”


  李魚兒輕咳一下,看向鍾離無妄道:“無妄,我們該去巨門城了。”


  鍾離無妄點頭,轉而對細辛道:“你畢竟傷了地魂,要不你就先回雲城。”


  細辛站起身道:“無妄,我不希望你幫我拿到的水龍吟隻是擺設,我跟你們一起去。”


  剩餘的最後一座城池,遠在城外幾丈處開始,就遍地都是冒著咕咕氣泡的毒液,在雪地中分外醒目。毒氣上蒸,固然可以護身結界抵禦,但會大大降低戰力,若是戰鬥中,身體觸之,更是護身結界也不能周全。


  隻是這小小毒陣怎難得倒高富帥帶隊的副本團,果然隻見書禦麟持飛玄令道:“飛玄令,皇人書,四靈百部為我勅。土德為治神黿出,勅!”


  需要一本正經用咒語召喚的靈獸,自然不是普通的靈獸,依舊是土係中的上等靈獸百解神黿。


  百解神黿形如巨鱉,可涉江海,最重要的是它不怕毒,被召喚出時,百解神黿就軟軟得將半個身子趴在毒液上,絲毫不受影響,似在淺灘中嬉戲一般。


  眾人踏上黿背,隻覺柔軟如羊氈,鍾離無妄自乾坤袋中拿出一個碧玉香爐,用術法將其固定在黿首上,隨著嫋嫋青煙升起,黿背上形成一道能阻毒氣的屏障。


  李魚兒不禁看了看他,鍾離無妄道:“莫非你又忘了我本是學靈醫的?”


  李魚兒笑道:“我還真每次都想不起來。”


  鍾離無妄道:“我醫術的確不高明,回頭我還是跟三元拜個先生,學上幾招,好讓你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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