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化煞
留下書禦麟與麒麟暫時鎮守雲城十二關，鍾離無妄帶著受傷的葉陽柔德與葉陽誠回轉雲城，途中正巧遇到嫦蘇櫻來接應。原來嫦蘇櫻見陸芳卿在雲城內甚為安全，一心惦記著打架，便跑了出來，她出來時，群妖早已卷著沙塵遠遠撤退，她甩起金鞭追上，結果遇見鍾離無妄，才知道架已經打完了，心下不由覺得好生無趣。
隻是嫦蘇櫻離開短短片刻，雲城裏已炸開了鍋，原來躲入雲城的修士眾多，總難免有飲水之需，取水時才發覺城內水源皆為妖邪毒氣所染，已不能入口。陸芳卿原本是在幫葉陽如意診脈，正開著藥方，囑咐著金玉奴備藥。聽人來報此事後，葉陽如意也顧不得傷痛，離開組織人手，由陸芳卿差遣進行一係列救治。
嫦蘇櫻也連忙傳符書給李魚兒，告知雲城內的境況。
收到符書，對於這樣的結果，她到也不奇怪，先前她以夢靈術中的神遊太虛多次出入雲城，仔細觀察後，便發覺雲從的心性由傲轉邪，由雲從變為雲傲天，多少便是因這雲城風水的緣故。
權州曾有百國之眾，奉百國中最大的古刹國為王朝，王朝都城之所以稱之為玄水城，並非因為有什麽黑色的河流，而是因為權州地形特殊，暗河眾多，這些隱藏的地下河流便是玄水。因此權州取水多是挖井掘渠。
雲城周圍也是暗河半繞，隻是繞城的這段暗河恰巧在地上，因在雲城附近也就被稱做雲河，城內掘了環城水渠引雲河水入，並造了若幹泉水小池，所以當初書琉璃才建議葉陽如意以此為據點，且不說水源問題，風水上而言，大河大江附近便是龍脈。
而雲城正在這玄水龍脈上的結穴處，故而最理想不過。隻是水以清為貴，李魚兒多次出入雲城附近，早對這條暗河走勢了然於胸，並隱隱有察覺到這條暗河已為邪氣所染，這多半是因為雲傲天在白蝠妖郭幽雪的慫恿下，練就采補邪功，並在祭壇上製造巨大的雕像，用來做神頂的替身，久而久之，這替身便集聚了濃鬱的邪氣。
祭壇的位置，正是這個天然龍穴的龍眼，也是暗河集聚處，這就造成了河水的染汙，在風水上而言，一旦水汙，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人會突然之間變得欲望泛濫，甚至節操盡失，這雲城妥妥就被雲傲天搞成了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姨太大宅鬥大劇。
再者，濁氣在龍眼，感應在人身上，自是會讓人變得神思昏聵，目光短淺。
這一切雖是有人刻意布置，但李魚兒也說過，她認為人之心性是可以超越根器、環境。至少葉陽如意並沒有受影響，還曾試圖改變過雲城的不堪，最後卻為了嫦青娥，為了這份感情不再繼續不堪下去，主動離開雲城，去了雲城十二關，但這也讓雲城徹底淪為邪域。
想起這些，李魚兒歎了口氣，飛向鏡月湖北岸的天機冶廬，那邊她早已囑咐墨天機幫她製造用來破這邪氣的法寶。
“先生，按你吩咐的，我已經做了九套了，剩下三套還需要一天的時間。”見李魚兒來，墨天機連忙將法寶製作進度告訴李魚兒。
李魚兒道：“天機，你都不好奇這些法寶是用來做什麽的麽？”
墨天機道：“我好奇，但我知道先生現在應該不會告訴我。”
李魚兒突然發覺她這個徒兒隻是實誠，到不是笨，她感激得點點頭道：“天機，真是謝謝你了，我想這些法寶用來做什麽，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墨天機道：“先生客氣了。”
李魚兒道：“眼下雲城這邊，我得去一次，還要勞煩天機在此顧守鏡月湖。”
墨天機道：“先生哪裏話……”他說罷忽而臉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李魚兒。
李魚兒似是看出了他想說什麽，便道：“有什麽需要我轉交給蘇櫻的麽？”
墨天機紅著臉點點頭，拿出一瓶傷藥道：“我知道有神醫在雲城，但師姐的性子總是瞻前不顧後，她身邊還是備著些傷藥比較好。”
李魚兒接過傷藥笑道：“好，我會拿給她，你放心，蘇櫻不會待多久的，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再入權州，李魚兒卻沒有急著入雲城，而是在城外兜著圈子查看邪氣染汙地下河的情況，不大會兒鍾離無妄便飛出來找她，開口便道：“先生終於來了，還請李先生看看這雲城怎麽回事？”
李魚兒白了他一眼道：“又沒個正經。”
鍾離無妄立刻湊近她道：“師妹這個地理先生到是有模有樣正經得很，未知有何高見？”
李魚兒幻出陰陽幻彩扇，搖了起來，索性做出一副神棍的樣子道：“這水裏的毒，不歸我解，這放毒之人，不歸我捉，這邪煞之氣……”
“總是歸你管吧？”鍾離無妄口氣頗為討好道。
李魚兒道：“如今用不得夢靈術，憑眼力看總是怕看走眼了，我須再看看仔細。對了，雲城十二關那邊，如何應對這邪煞之氣。”
鍾離無妄便跟她說起了先前發生之事，李魚兒點點頭，自古麒麟是鎮陰邪類煞氣不二之選，通常風水是用銅麒麟來做鎮物，用飛玄令召喚出真正的靈獸來鎮風水，也夠奢侈了，不得不感歎世家子弟的手筆，真是大的令人咋舌。隻是雲城十二關並非靈地，靈獸難以久居，所以這隻是權宜之計。
又見她言語中提起靈蘭穀封氣海之事，又是一陣心虛，他是急於將李魚兒推離戰場，不想與她正麵衝突，誰知道雲城發生這麽大的事，毒雖有陸芳卿可解，但這破煞之事，嚐試了陣法與結界均是無效，眼下又來不及去各大門派去找精通天文地理的修士搬救兵，離權州最近的也就是李魚兒這個曾經在百花門天辰閣當差的外門弟子了。
“魚兒，我的好魚兒，我知道你是九天玄女下凡，對付這些個歪門邪道，也不過舉手之勞是不是？”見李魚兒一直沉吟，鍾離無妄開始肉麻至極地拍起了馬屁。
李魚兒隻覺渾身發寒，一抬扇子，擋住鍾離無妄湊過來的臉道：“辦法是有……隻是我這法子太窮酸了……怕是上不了什麽台麵，你們不稀罕。”
說起來李魚兒在這個世界攤得就是這樣一副衰命，坦然接受後，到也是從中發覺無窮樂趣，所謂富有富辦法，窮有窮辦法，她雖不能像書禦麟那般召喚神獸，但她這個窮辦法卻是長久之道。
她這番話，到是勾得鍾離無妄愈發好奇了，他道：“究竟是什麽法子？都聽你的便是了。”
“我聽聞東南之地，夾河兩岸，一樹楊柳一樹桃李，若是更富貴些，便是將一樹桃李換做海棠。”李魚兒忽而扯起不相幹的事兒，鍾離無妄卻是若有所思，隻聽李魚兒繼續道：“而雲城權州周圍皆是暗河，所以最好是夾岸種凰桐與罄竹，隻是……”
鍾離無妄聽了似乎有些呆了道：“隻是什麽？就這麽簡單，師兄愚鈍，師妹可否為我解釋一二？”
李魚兒道：“就這麽簡單，所以我說這法子窮酸，怕你鍾離二爺看不上。水之煞氣，與其以土克之，不如以木泄之，河水江水皆為陽水，柳木桐竹皆為陰木，桃李海棠等花樹為陽木，如此配合，陰陽互轉，雖是泄耗煞氣，卻不趕盡殺絕，自成有情之化。權州之地難植花樹，幸好白石為陽，所以隻凰桐罄竹即可，隻是……權州北無屏障，到了冬季，桐與竹雖也耐寒，但北冥寒潮不比尋常寒潮，隻怕這兩種靈樹，亦是不能幸免。”
即使在前一個世界，竹也是化水煞汙邪一大利器，最常見的便是那些比較高檔的公園、園林廁所必然皆為竹木環繞掩映。
鍾離無妄見她言辭雖是說難，麵上卻是素慣淡然，知她成竹在胸，便道：“先生有何高見？”
李魚兒忽而避開他視線，轉過身輕輕道：“鋪些太陽石即可。”
鍾離無妄自是知道她為何避開，昔日李魚兒在百花門中試練，有一關便是取太陽石種植千歲同心草，他曾幫她作弊私下先取了太陽石種植千歲同心草，最後李魚兒在謝言姍的鼓勵下，自己去通過了試煉……
往事曆曆在目，鍾離無妄也是感慨，千言萬語似是也挑不出一句適合眼前說的，隻道：“就按你說，我即刻飛書請瀾姐幫忙。”
李魚兒點點頭向雲城走去，鍾離無妄跟在她身後，兩人一時沉默，皆不知道該說什麽，鍾離無妄忽而道：“改日到是要請先生去青鸞城看看，是種海棠好，還是種桃李好。”
李魚兒對這般淘氣的話，不禁莞爾道：“青鸞城也是好幾百年的城了，是桃李是海棠，又何必折騰。想要折騰，這雲城三百地裏也夠你折騰了。”
回雲城後，鍾離無妄便即刻按李魚兒說的，問清了所需數量與人手，給任海瀾報了信。
沒半天的功夫，任海瀾已經籌措好第一批物資，帶著一群散修浩浩湯湯來到雲城，這一群人分做兩隊，一隊是山海會中的散修，一隊是平陽會的散修，由細辛帶著。
鍾離無妄見到細辛又是皺眉道：“即便齋主有事，也未必非要你來不可吧？”
細辛道：“齋主脫不開身，此事我稍後同你細講，九宮天城既以我為借口，再在暗處也沒有意義了。”他說話間，目光卻是有意無意瞥向在同任海瀾說話的李魚兒。
鍾離無妄知他疑心重，便道：“此事我問過禦麟，他認為並無不妥。”
細辛冷冷道：“隻是看不出來不妥而已，畢竟我們不擅長天文地理之道。”
鍾離無妄不僅有些生氣道：“你若沒別的法子，便不要跟我說這些。除了葉陽柔德與狩天弓外，她的目的與我們一致，你若再敢傷她，你我之間就此陌路。”
還能用夢靈術的李魚兒自是聽得一清二楚，所以說了，她這個衰運薄命，做什麽事注定都不會太順利。
“魚兒，怎麽了？”任海瀾正同她討論著化煞之事，忽而見她無端走神。
李魚兒連忙道：“沒事，瀾姐，我隻是在想……這雲城三百裏，一時間來了這麽多人，總不見得都是風餐露宿，若都是用混沌，恐怕對結界有影響，也怕有人乘虛而入。所以……是時候建新城，隻是如意夫人對百花門天辰閣有些誤會，恐怕我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
任海瀾道：“我道什麽事呢，山海會肯出力自是為了買賣，這事我遲早要同如意夫人說的，你且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