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淚闌珊
聽到李魚兒這麽一問，陸芳卿愣了一下，似兜頭淋了盆冷水。
李魚兒歎了口氣，不待她回答，便道：“金姑娘隻是如意夫人的侍女罷了，但她與夫人感情很好，如意夫人應該也當她是半個徒弟。她為人謹守分寸，不苟言笑，我看著她與葉陽柔德隻是主仆關係，到是她有個妹妹叫桃夭，性子……比較活潑……”提起桃夭，李魚兒想了下措辭繼續道，“又不拘小節，看著和葉陽柔德比較親近。”
陸芳卿臉色煞白，身子晃了晃，喃喃自語道：“難怪他不來，難怪他不來……”
李魚兒道：“芳卿，你方才說難怪他不來……，是說葉陽柔德麽？”
陸芳卿身子一震，她性格內向，不似嫦蘇櫻那樣大大咧咧，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她曾與葉陽柔德約定終身之事，隻得含糊道：“嗯，我們昔日在百花門算是……不錯的朋友，他說以後會來靈蘭穀作客……”
李魚兒道：“這些年，雲城城主雲從一直在追殺葉陽柔德，所以他躲在混沌裏修煉，直到前幾日邁入金丹境界，才破關而出。”
陸芳卿被李魚兒一番話弄得哭笑不得，她差點以為葉陽柔德就變心了，李魚兒最後卻又說葉陽柔德多年未出，她心中不由懷疑這位師姐是不是在逗自己。
李魚兒見她神色忽悲忽喜，心裏卻愈加替她難受，看來陸芳卿這麽多年不見葉陽柔德反而是情根深種再難自拔，她不僅想起自己先前對強留嫦青娥在天辰閣就能忘掉雲從的看法是多麽狂妄自大。而她的忽悲忽喜，正是因為在她內心深處，其實並不信任葉陽柔德。
陸芳卿可不知道李魚兒心中在想這些，她聽到李魚兒提起，葉陽柔德被追殺之事，又是顯出一番焦急的神色道：“師姐，柔德一直被追殺麽？我還聽說他……和雲城眾人都受了傷，能跟我說說麽？”
李魚兒點點頭，便將雲城當日之事，同她說了個大概。
雖未身在現場，李魚兒也隻是平淡的敘述著，陸芳卿一顆心卻也七上八下，最後眼眶都紅了。
李魚兒看著她，想起從前隔著冰冷的屏幕，點開那些擠爆私信，和無數的艾特，席卷而來的總是一種與洪水搏鬥的疲憊感。但這一次，她卻是活生生得麵對著別人的情傷，她看到陸芳卿強忍淚水，忍不住張開雙臂，抱住比她高小半個頭的陸芳卿。既然陸芳卿叫她一聲師姐，她心裏便當她是師妹妹。
十數載的相思，終是有人知，陸芳卿靠在李魚兒肩頭哭了起來。
就這樣，李魚兒不問，陸芳卿不說。
若說苦，李魚兒自能感知，若說怨，又非言語能勸解，兩人之間似乎形成了某種女性之間的獨有的，天然的默契，李魚兒任由著陸芳卿將積壓在心裏多年的情緒隨著眼淚釋放出來。
她哭完後，也沒說什麽，不好意地從乾坤袋裏拿出手帕抹幹了淚痕，向李魚兒輕輕欠了身，帶著滿臉的淚痕走了出去。
李魚兒看著她身影消失，才走出了房門，不大會兒心口微熱感加重，是鍾離無妄來了，他看著李魚兒滿臉惆悵，調侃道：“怎麽盡看你替別人難過，就不替我難過難過？”
李魚兒瞥了他一眼道：“我記得有人說過，永不相見……”
女人啊，真是會翻舊賬，冷不丁聽李魚兒提起當時他在盛怒之下說的話，鍾離無妄不由暗暗擦汗，突然一個跨步到她身後抱住她道：“我當時不是有問你可滿意了，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滿意，所以這不回過頭來找你。”
他說得好有道理，李魚兒竟然無言以對，隻是掙紮道：“鍾離無妄，這裏可是靈蘭穀。”
鍾離無妄愈加得寸進尺，貼上她臉道：“那你的意思是鏡月湖可以？魚兒……，我知道湖東岸還空著，我在那邊結廬可好？總不見你這個當師父的結道侶在兩個徒弟之後吧。”
聽他突然提起此事，李魚兒心中一片茫然，她是喜歡鍾離無妄的，但此刻他們還是敵對競爭關係，就這樣在一起真的大丈夫？再者，她真還沒準備好去接受他。
見李魚兒不說話，鍾離無妄跟了一句：“你不願意？”
李魚兒道：“現在不行，你我……還沒分出勝負。”
鍾離無妄道：“你又不愛下棋，要分出全盤的勝負，得拖到什麽時候，這樣吧，我知道你想在中秋之前毀天籟七弦，如果你輸了，就讓我在鏡月湖東岸結廬，如果你贏了，我……任憑你處置。”
這人……這麽可以這般無恥。怎麽聽都是他占盡了便宜，李魚兒恨恨道：“你……確定？”
鍾離無妄道：“我確定。”說著在她耳後吻了一下，惹得李魚兒背脊一陣發寒，但心底又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快樂。麵對著這種說不清楚從未有過的快樂，她又不好意思起來，又開始使出話題轉移大招：“無妄，我想葉陽家……不是那種輕易會為難人的，更況他們對葉陽如意攻占權州之事一直不表態，那也就是沈家了，我看丹霞山諸派聯合，勢力規模也不小，難道還怕沈家不成？”
鍾離無妄道：“那要看沈家針對的是丹霞山，還是靈蘭穀了。”
李魚兒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倘若沈家無腦針對整座丹霞山，那麽丹霞諸派自然不會客氣，但是若沈家隻是糾纏靈蘭穀不放，丹霞山諸派也是自掃門前雪，不會過多參與。
鍾離無妄道：“你知道麽？這十數年間，沈家三次向靈蘭穀求婚，靈蘭穀三次不允，也算是結了梁子。”
李魚兒道：“可他們還是得求助靈蘭穀。”
鍾離無妄道：“但他們不希望陸芳卿去雲城。”
李魚兒想起陸芳卿臉上的死氣，心裏一緊道：“陸三元去雲城不行麽？非得陸芳卿去？”
鍾離無妄道：“三元無法同時對這麽多人施針，但陸芳卿卻可以同時對很多人用藥。再說了，三元要去沈家。”
李魚兒默然，心中暗歎，正所謂運去英雄不自由，又何嚐隻是英雄不自由？千裏之外的雲城風波偏偏就牽扯到了正在犯死劫的陸芳卿。由於葉陽家與沈家不對付，此事靈蘭穀穀主和穀主夫人還不能親自出麵，以免讓沈家想多了，更惹來無謂事端。
她又想到靈夢轉境中所見，沈家其實還曾經向葉陽家提過親，但結果是葉陽如意和雲從跑了，也就是說沈家其實和雲城也是不對付的，陸芳卿本身又是扯上了沈家，這事的確棘手。雖然想著棘手，她還是忍不住吐槽，這個沈家怎麽結姻之事，處處被拒。若因此結梁子，鍾離家也是梁子之一了。
吐槽完畢，她問道：“無妄……你們是不是有意撮合陸芳卿和葉陽柔德？”
鍾離無妄道：“你覺得，這兩人般配麽？”
李魚兒道：“不般配。”以陸芳卿清冷專一的個性，根本就接受不了一個花心的道侶或者夫君。
鍾離無妄道：“就是了，三元是我好朋友，我和他都不看好他姐姐和葉陽柔德，但你也看到陸芳卿這樣子了，禁足多年，反而越陷越深，這事急不來。我看她和你挺談得來，那就麻煩你好好勸勸她，必要時對她用用你那個什麽夢靈術……”
李魚兒道：“你不怕我反噬麽？”
鍾離無妄反問道：“你還會怕反噬麽？”
他這一問，李魚兒又是答不出了，隻得扯開道：“還剩下兩天，你們能說服林夫人，趕得及回雲城麽？”
鍾離無妄道：“放心，你師兄我有備而來。”
次日早上，用過早膳後，李魚兒由陸芳卿帶著去林夫人的房間。
陸芳卿似是已經冷靜下來，但李魚兒昨夜卻略略為她失眠，有很多話想同她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陸芳卿在林夫人房外很遠就停下來，輕輕道：“師姐，你進去吧……”
看著她局促不安的樣子李魚兒點點頭道：“沒事，我自己進去，你有事就去忙吧。”
“嗯。”陸芳卿小聲應了下，不知怎麽臉開始紅了，轉身就走。
林夫人的房門需掩著，李魚兒問了聲，得到了她的允許才推門進來。
林夫人囑咐她關上門，將上衣褪至腰間，露出後背，通過後背的穴位可以更輕易入心口心脈位置。
林夫人手中幻出靈光，李魚兒隻覺背後皮膚有刺感，卻也不怎麽痛。
“溫養心脈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姑娘內丹術僅煉氣初階的水平，恐怕要百日才保險。雖說夢靈術不用內丹，但是氣海亦要鎖上百日方可使用。我現在隻是幫你引氣，你可要想清楚了。”林夫人這話讓李魚兒大吃一驚，原來自己落入了一個圈套，一個溫柔的陷阱，鍾離無妄根本就不打算給她上場的機會。
李魚兒心中一動道：“夫人對夢靈術似乎很熟悉。”
林夫人的話卻使她更吃驚，隻聽林夫人不答反問：“你是曦和的徒弟麽？我想想，有多久了……應該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時他曾抱來一個姑娘，也是夢靈術反噬。”
艾瑪，這是有八卦可聽，李魚兒心中有一陣小小激動，不是她太八卦，而是書琉璃在陰陽幻彩扇上所留的訊息，讀起來太不爽快，那種電視劇看到精彩部分斷檔的滋味很是叫人抓狂。更何況她心中有諸多謎團未解。對於師父和書琉璃的八卦自然是不能放過。
“我曾在天辰閣當值，與曦和道長有些許師徒之緣，敢問前輩，那位姑娘……是書琉璃麽？”李魚兒問道。
林夫人哼了聲道：“我不知道她是誰。”隨即她給李魚兒形容描述了下長相，這應該是書琉璃無疑了。
“你師父到也厲害，深夜前來，丹霞山的封山結界說闖就闖，大半夜把我夫君叫起來，再讓我夫君把我叫起來。”她說罷又哼了一聲，卻又歎氣道：“不過傷得是很嚴重，又是毒又是迷香，還有夢靈術的反噬。比起那次，你這個舊傷還不算棘手。話說回來，若不是那次，你這夢靈術的反噬，我恐怕是要研究好久才能知道怎麽治，這樣你就連靈蘭穀都出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