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悄悄話
謝言姍苦笑搖頭道:“小魚兒,知道細辛是怎麽跟師叔們告狀的?”
李魚搖頭,心中忐忑,明明是細辛先出手,為何他還能惡人先告狀?莫非是夢靈術的緣故……想到夢靈術她心沉了下來,根據她曾看過的小說情節,私學法術都是門派重罪,而傳授他術法的長輩,通常都會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出麵說明情況,雖然玉簡裏的夢靈術早已煙消雲散,但憑借細辛的說辭,再加上什麽法寶法器修為強大的高人查探,總會有端倪,一時間她腦海裏全是那些主人公被鐵鏈鎖在大柱子上,血肉模糊的受刑場麵,原本就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更白了。
謝言姍見她滿臉驚懼之色,口氣溫和了下來:“你別害怕,此事說來雖然有損名譽,但好在並不嚴重,時間長了,別人也就淡忘了。你也是糊塗,難道靈耕課上沒說過千歲同心草是用來做什麽的麽?”
李魚兒聞言恍然,同時心中也鬆了口氣,之後也忍不住暗罵自己糊塗。這千歲同心草是用來表達男女之間愛慕之意的,相當於從前的世界過節送玫瑰花一般。她這段時間精力全然放在練功上,做這事時完全沒想到這一層。
謝言姍歎氣道:“當歸是不是還給了你靈藥?”
李魚兒心中又有不好的預感,看來這靈丹的事情也不似自己想得那麽簡單,但對著謝言姍,她隻好點頭道:“我用紅苓跟他換的,他說是一般的靈藥,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謝言姍又是深深歎了口氣道:“看來這中間誤會良多,以鍾離家二公子的手筆,送你的自然不是普通的靈藥,這藥的材料是有紅苓,但需要用白龍草做藥引,以紫金爐煉之。是你這個階段能吃到的,最上乘的靈丹玲瓏丸。隻是這靈丹不似一般靈丹氣感十足,才會讓你隻以為是普通的靈藥。”
李魚兒腦中空白了一下,隨後各種念頭紛至遝來,她大約明白細辛為何如此生氣的,也猜測到他告狀的內容,把她的行為串聯起來,在從前的世界會被稱為綠茶,意思是利用表麵清純的優勢,內心機關算盡獲得很多好處,比如勾引高帥富。
果然謝言姍道:“玲瓏丸,千歲同心草……,所以細辛告狀說你勾引鍾離家二公子,哄得他偷用紫金爐替你煉製上好的藥丹,並與他在卷草庭多次私會,這次更是用千歲同心草約他去香雪梅嶺,他發覺此事想來勸阻,你卻動手,所以才打了起來。”
李魚兒越聽越氣,有部分真實情節做基礎的謊言,即使誇大了程度,但總是比較能令人取信,就算師長們覺得她不至於如此,但必然也落下了攀龍附鳳的印象,她實在沒想到這細辛竟然如此陰毒,隻是這種事,若想要辯解從來都隻會是越描越黑,所以她隻得呐呐道:“姍姍姐,我沒有。他怎麽能這般胡說。”
謝言姍道:“我自然知道他是胡說,你連四大世家都背不出,也從沒關心過我的身家背景,更何況鍾離家是刻意隱藏了他的身份送來百花門,除了幾位師長,也並沒太多人知道他真實身份,隻是……你也應該知道細辛這麽說的用意。”
李魚兒點點頭:“難怪他不喜歡我和當歸哥哥……當歸道長來往,我也是在香雪梅嶺那次見到當歸道長用劍,隱約覺得他來曆非凡,所以才逐漸與他疏遠。畢竟……不適合牽扯太多。”既然是細辛因覺得她是想飛上枝頭當鳳凰,而屢次針對她,她從今往後不在與當歸往來便是,因此當下連稱呼也改了口。
謝言姍見她如此,不由點頭道:“小魚兒,你我之間,姍姍姐從來沒有想過身份問題,隻是本著同門之誼幫你,隻是出了百花門,這世道終究是要劃出人與人的界限的。姍姍姐看得出,當歸很在意你,若他隻是一名普通的道士,到也是一樁美事。但他是四大家中,僅次於謝家的,鍾離家嫡出的二公子,門閥內的事兒,遠非是你能應對的。”
李魚兒道:“姍姍姐我明白,我不喜歡他,我隻是拿他當哥哥。”這麽說著,她心裏卻有幾分心虛,忍不住咬了下唇,似是為自己打氣繼續道:“他身份這麽麻煩,我以後都不會理他了。”
謝言姍噗嗤一笑:“麻煩,怕麻煩到像你。說起來,他可是鍾家的大麻煩,據說天生反骨,所以才取字無妄。還聽說為了磨他性子,小名取了鍾離犬,並送到了鄉下去磨煉性子,結果闖出了大禍牽扯到凡人性命,被帶回家關了兩年,再後來就送進百花門接受管教,隱瞞身份也是怕他再仗著身份惹事。你可知道為何要送進百花門管教?”
李魚兒搖頭,心裏不禁想起了當歸說自己是二狗子,而謝言姍說的事,她用夢靈術也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謝言姍道:“原本是想等你晉升外門弟子時,再告訴你的。更何況你這條小魚兒也不會犯下殺凡人的罪過。百花門雖然沒有位列十大門派,但對於殺傷凡人的懲戒是最嚴厲的,鍾離家怕有一天自己舍不得下這個手,所以送入百花門,實際上各門派都會送一些弟子來百花門,當百花門的弟子,也算是作為一種約束和告誡。當然,百花門所學雖然比不上十大派,但在打基礎和磨煉心性這兩樣,遠比十大派做得都好。”
李魚兒聽著謝言姍的話不住點頭,心下卻說不出的難受,這半年獨自練劍,她已然非常享受這種獨處的樂趣,也習慣了沒有當歸的日子,但此刻不知怎麽想起以後都不相見心裏有些翻騰。
謝言姍招手過來,將她攬在懷裏,如姐姐一般撫摸著她的頭道:“再有一年就要十六歲了吧,可惜姍姍姐等不到那天了,也不知道到時誰再來同你說這些。”
李魚兒心裏難受,索性撒嬌得靠在她懷裏,聽她細細道:“你切記著,女子有一種叫天癸的東西,凡人女子十四歲就會有。你上山算晚的,若是自小修煉,大約到二十一歲才會來,凡人女子每月來一次天癸,修真後便會變成一年四季,每季季月來一次。”
李魚兒心裏一暖,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女子月事,所謂季月,就是春夏秋冬每個季節的第三個月。這到是好事,她原本心裏也忐忑多此事,但這兩年一直沒有來,便以為修真以後便不會有,卻不知月事變成季事。她倚在懷裏繼續聽謝言姍解釋,謝言姍提到了因為修煉的緣故,身體自然會與天地運行相應。
修行女子的天癸月滿而泄,也就是十五月圓的前後五天的期間內。有道侶的女修,為避免孕事,需要避開晦月新月那段時間,若是與道侶同房行房中之術,最好是在新月七後的上弦日七日,尤其是在春秋兩季的仲月上弦,最為理想佳期。
因此在這個世界的修真界中流傳著一句隱晦的俗諺“仲春月,仲秋月,上弦七日好相見。”
至於其他的時間,道侶之間多半選擇分房而睡,尤其滿月時,若能焚香齋坐,則能更精進修為。若是選擇清修的女修,通常會在春秋仲月的新月七日進行閉關,這是由於修者與天地相應,修行女性本身,在此期間,通常會散發特別體香,這體香自然容易招惹桃花豔事,所以選擇齋坐閉關,也是為了避免塵劫。
謝言姍對她說這些,小魚兒自然明白謝言姍的苦心,她之前因為一直沒來月事,體質差又長得慢,所以一直把自己當小女孩,還沒想到男女大防著一層。直到後來當歸越來越親昵的舉動,雖然她有漸漸意識到這個問題,但總沒放太多在心上。如今了解之後,自然更加警惕,她可不想成為那種被始亂終棄的炮灰角色。
而她對謝言姍也愈發感激,以前她對這種大家名門的感受是縹緲不真切的,但這次卻真正感受到名門之所以能成為名門,很大程度在其教化之功。以她感受最深的謝家而言,謝言姍的心性人品堪屬一流,也沒有電視劇裏演得世家小姐那樣諸般嬌氣公主病。
她心裏突然又想起了,那日曾因反噬,而看到的少年心事,細辛的那份惆悵,不由暗暗替他歎息。
那一日悄悄話後,再也沒有太大風波。想必是謝言姍替她極力周旋,壓下此事。而當歸似乎也被禁足了,兩人之間此後應該再無瓜葛。
李魚兒在說了梅嶺中誤到的以甲木之氣,護丁火之氣的方法後,也頗受謝言姍讚賞。謝言姍自是知道玉女劍修的不足之處,見李魚兒進步不少,也嚐試著融入太極之法,為她改良這套劍修。
而李魚兒也自己抽空,偷偷去確認了夢靈術法,殘存的方位,但似乎有禁製,不得而入。
兩人在梅嶺練劍的日子倒也快活逍遙,從梅花落後,到梅葉長成,再轉眼又是梅子梢頭,李魚兒申請了六月試煉。心裏頓覺輕鬆。
乘著戊日休假,她又獨自一人探訪梅嶺,在烈焰鳥巢穴附近找點了夢靈術殘留,卻似乎似法術禁製的緣故,不一探究竟。而她的夢靈術似乎在明心喪我這層沒有太大進展。
回到蓮蓉峰,遠遠就看見細辛竹茹帶著一群弟子走向廣場,雖然隔著老遠,李魚兒還是下意識趕緊避開躲了起來,她心裏驀然想起上次試煉的情景,不由一陣鬱悶,似乎隻要是碰到細辛就沒有好事。
到了晚上,不知道是自己擔憂牽動了神識,李魚兒竟然再次來到了太素璧雍。李魚兒已是認定了這神秘人就是曦和。曦和照例在璧雍中間站在,若不是衣衫撫風,還真如一尊完美無瑕的餘雕,美到像曦和這種程度的,反而不太會有人親近,大家都更願意做旁觀者。
作為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李魚兒也是這麽想的,隻是其他弟子視若高數的術數,卻是她的興趣所在,所以她不能隻是做一個旁觀者。於是她嚐試著走了過去,叫了一聲前輩,很是意外曦和向她伸出了手。李魚兒也伸出了手,被曦和拉上了天辰台觀星。
浩瀚星辰再次在四周鋪展開來,雖然是第二次看,李魚兒心中還是忍不住激動,這可比VR技術牛多了,她看著曦和那堪稱顏殺的側臉,忍不住問道:“前輩,你看得到這些麽?”
曦和略略沉默道:“你覺得,這是肉眼能看到的麽?”
李魚兒若有所思,慢慢道:“前輩,那時我進入了明心喪我境界,總覺得不是在眼睛看用耳朵聽,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在看……”
曦和又是沉默,李魚兒不知怎麽感覺到了這沉默中有股鄙視之意,她不由感到陣陣窘迫,忽而聽曦和緩緩道:“你若修煉至此,還不能體會,我也無話可說。”
“我……。”李魚兒皺起了眉,對啊,她的身體還躺在屋子裏,那在此處又是用什麽在看什麽在聽什麽在說呢。李魚兒似乎隱隱聽到了曦和的歎息,感歎如此明顯的答案,她居然還不明白。
明顯的答案……?明心喪我,一道靈光自腦海劃過,她不由脫口而出:“是心!”喪我是平時那個在運用五感而成的我,喪失五感心自明。
喪五感,心自明。
“回去吧。”李魚兒兀自沉浸自領悟的喜悅中,卻被曦和下了逐客令,她低低回答了一聲是,準備回去時,卻又聽到曦和道:“試煉後,我等你答案。”
又是沒頭沒腦的一句,李魚兒不明所以的點點頭,隨即從紫黃光中穿過,回到了小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