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試練
雖說靈耕的試煉難度是最低的,但在試練抽簽處看到細辛,李魚兒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這大半年中,她的精力都花在如何應付這條糟心命和修煉睡功,早就把當歸和細辛的事兒給忘了,此刻突然看到細辛,不愉快的回憶襲上心頭,她不明白為何細辛看自己如此不順眼,希望這大半年來,他也把自己忘了吧。
可惜怕什麽來什麽,最先注意到她的,不是細辛,而是當歸。當歸在細辛邊上負責發放試煉的口糧,前去試煉的弟子,每人有一小瓶黃精辟穀丹,日服三至六粒,足以耐饑。這也算是百花門特地給試練弟子的一些福利,當歸把瓶子遞給她時,嬉皮笑臉道:“這不是小魚兒嘛,看樣子也沒什麽長進麽,聽說你成日偷懶不好好晨練,來來來,叫一聲當歸哥哥,我幫你抽一支好簽。”
細辛聞言,一道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看得李魚兒頭皮發麻,好半天都不敢伸手去乾坤袋抽仿佛那袋子裏放著毒蛇。
“咦,好像長肉了嘛,果然是晨練睡懶覺了吧。”當歸則依舊沒個正經。
李魚兒這一年來的修行,雖然仍是消瘦,但發色漸由枯黃轉黑,皮膚也轉白有了些許光澤,隻是仍舊沒有血色,至於長肉是比對剛進山門時,病到瘦骨如柴而言的。眼下,她略微有了點小家碧玉清秀佳人的感覺,但這張臉,雖算得上漂亮,卻深刻著兩個字:薄命。
當年神棍貴賓群裏曾吵過網紅臉究竟好不好,有人說晚運雖差,但好歹青春少艾時能風光一把。群裏自是有人反駁,爛桃花也算風光的話,要求也未免太低了。
細辛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李魚兒未免當歸繼續取笑她,不再猶豫,飛快地在乾坤袋裏撈過一枚令牌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傳送法陣。
當令牌在法陣中浮起時,她便知道自己對細辛的抵觸不是沒有來由的,因為在她眼前分明又碩大得浮現出三個大字“木蘭場”——那是靈狩術的白衣弟子試煉場所。
法陣的在試煉場中傳送的位置是隨機的,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幸運”。才落腳,地麵便是一陣輕顫,草木嘩啦作響,隨即一聲長吼。在她不遠處,正因為她的到來,亢奮騷動的龐然大物,正是一頭妖羆。
妖羆外形如熊,毛色黃白,妖力越強,毛色便越接近棕紅,這隻妖羆的毛色微紅,看樣子起碼是兩階妖獸,它那如鐵鉤般的利爪下肥厚的大掌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隻是眼下這情景,真可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誰會是誰的美味還真不好說了。
這待遇,這機緣,實在是很薄命,很衰運。這一年來,她練得最熟的也就是睡功了,在毫無抵抗能力,隻有等死的恐懼支配下,李魚兒放棄了思考,而在這一刻,身體下意識運起了睡功,呼吸竟然一瞬間斷了,轉而為內息。
妖羆的眼睛極差,幾乎是瞎的,取代而之是敏銳的觸覺和嗅覺。方才它分明是感覺到有活物到眼前了,可是突然就捕捉不到這個活物的氣息。它抬頭努力在空氣中分辨,可是痕跡太細微,難以捕捉,它開始從亢奮,轉為焦躁不安伸出鐵鉤般的舉爪四處亂撓。
被它撓到的樹木,碎屑紛紛,碗口粗的樹枝應聲而斷,甚至石頭上都留下深深的劃痕。
李魚兒不敢動,她雖然知道自己無意中觸發了睡功,才讓妖羆捕捉不到她的氣息,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動的時候,會不會打破狀態,要知道,她手中的武器隻有一把靈鋤,對上妖羆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僵持了片刻,她運氣終究不夠好,妖羆試探了一圈卻並不死心離去,最終朝著她的方向狂怒而來。這下,她再也忍不住,一口氣上衝,憋了一下後,重新轉為正常的外息,並猶豫恐懼,還微微有些喘氣。這妖羆何等靈敏,捕捉到活物氣息後,立刻撲了上來。
兩道破空聲同時響起,一道來自妖羆背後,一支箭帶著閃著微光沒入妖羆後背。另一道則是來自李魚兒身後的劍氣,迅疾呼嘯著攔阻在李魚兒身前。隨後她便被攬入一個懷抱,被帶著向後退去。
在劍與箭的配合下,這個龐然大物終於帶著不甘心,咆哮著轟然倒下。樹上躍下一個白衣弟子皺眉道:“你們沒事吧?”
抱著李魚兒的人是當歸,他搖搖頭,然後看著懷裏的李魚兒道:“你傻呀,幹嘛不跑。”
背上弓箭的白衣弟子打量了一眼李魚兒道:“她這樣,哪裏跑得過妖羆。對了,這位師妹不是學靈狩的吧,你怎麽跑這裏來了。還有這位道長怎麽也來了?”白衣弟子、掛單弟子雖沒有輩份,卻也有同門之誼,一般皆視作同輩,李魚兒年紀偏小,自然是被稱呼為師妹。
“我……”李魚兒終於回過神來,“我也不知道,我抽了令牌,然後就被傳送到這裏了。”
當歸訕笑道:“我發覺簽有問題,就追來了,還好沒出事。”
“哦。”那名白衣弟子搖搖頭,“這都能弄錯啊,這試煉之地三天後才能出去,道長你得再找找有沒有誤入的,別的地方還好說,這裏太危險了。”
當歸繼續點頭道,“正是家師奉命讓我來查看,你先忙,別耽誤了試煉,這小姑娘我會保護的。”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後會有期。”那名白衣弟子也不多說,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小魚兒,你沒事吧?是不是嚇傻了?”見那名白衣弟子離去,當歸才放下李魚兒,手不停在她麵前晃。
這麵前的小女孩兒卻突然開口道:“當歸哥哥,我們是不是還要找其他誤入的白衣弟子?”
李魚兒的問話,一語戳到重心,當歸的笑容不由僵了僵,隨即又聽到李魚兒可憐兮兮道:“不會就我一個人跑錯地方了吧,我真是笨死了。”
見她這般試探,當歸嘴角不禁重新勾起一絲笑意道,“小魚兒不笨,不是你跑錯了,是法陣出了錯,這不,當歸哥哥不是來找你了麽,別怕,三天很快就過去了。”
李魚兒心中哀歎,臉上更是皺成了苦瓜,“那我的試練怎麽辦。”
當歸安慰道:“沒事,出去後,我會跟師父師伯們說明情況,大不了再考一次。反正也來了,我們不如到處逛逛玩玩,這邊的靈獸妖獸可都不是我對手。”
李魚兒心中冷笑,看來當歸說什麽奉家師之命,分明就是鬼話,不過他既然來找自己,便說明沒有惡意。她也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假裝憂心試煉,搖頭道,“不行,我得找找,這裏或許有一些靈耕作物。”
當歸道:“這裏?你要找哪些?”
李魚兒板著手指數道:“蓮花果,紫纓菜,晶珠薤子,紅苓。”
當歸看了看四周,扯了扯嘴角:“這鬼地方哪會有這些,走,當歸哥哥帶你捉靈獸玩,我們晚上吃好吃的。”當歸似乎對木蘭場頗有興趣,躍躍欲試。李魚兒不禁懷疑,他不會是找借口進來玩得吧?此刻也隻能隨他去。
於是一路上,李魚兒不斷留意著四周的靈草,當歸則四處上躥下跳,還不時躥出來,嚇李魚兒一跳。幾次下來,李魚兒終於忍不住丟他白眼。當歸看著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此刻卻想個小孩子,李魚兒則不死心得想完成試煉,並沒有什麽玩心,到是有些小姐姐的架勢。不過,現在這個李魚兒怎麽說,也有二十五六歲的心智,自然是姐姐了。
傍晚時分,兩人在靠近溪流的地方燃起一堆篝火,李魚兒看著當歸手忙腳亂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道:“還是我來吧。”她的口氣和神色不經意中流露出鄙視,在這一年中,這糟心命的危機感,迫使她學習了很多實用的技能。神功蓋世這種設定,應該是不會出現在這條命中了,那就多學一點使用的,比如看看靈狩弟子如何練習野外技巧,再潛水偷聽一下靈醫弟子在食堂裏聊天提到的療傷用的,低階靈草靈藥。
當歸被她鄙視,卻是神色自若道:“小看我,好,你來。”
待李魚兒烤好了兔子和魚,當歸吃得滿口流油,卻道:“也不怎麽樣麽。”
切,小鬼,李魚兒心裏忍不住說了一句,嘴角不由流露出一絲笑意。前一個世界中,她在天冷時也是會去吃吃燒烤。上學時,也有露營經曆。雖然兩個世界不太一樣,但小小的差異,也是很快就能適應的。至於這烤靈獸的美味她到沒興趣,隻服了兩顆黃精辟穀丹。
“哎,你笑了。”當歸好像發現了新大陸,過來拍著她肩膀道:“對麽,你應該多笑笑,總是哭喪個臉,是會被欺負的。”
“欺負就欺負唄,反正我命不好。”話匣子打開,李魚兒索性放開了拘束,雖然不知道細辛為何要對付自己,但看起來當歸並沒有惡意,隻是身份可疑罷了,自己出去後不要再理他便是。
“哈。”當歸笑道,“你來百花門修真,還在意命好不好?修真本來就是逆天逆命之舉。”
“那是你不清楚自己命運,才誤以為擺脫了命運的掌握。”此話一出,當歸大驚,李魚兒自己也大驚,這種話,就算是以前,她也不曾在網絡上說過。如今這糟心命,讓她煩了個透,竟然不由自主抱怨起來,她心裏暗恨自己嘴賤,麵上則忐忑不安地看著當歸的反應。
當歸咳了一聲道:“小魚兒啊,你跟當歸哥哥說了心裏話,我很高興,但你小小年紀如此悲觀就不對了,不管以前你遇到了什麽,但能入百花門下,你的命運就已經開始改變了,再說了,修真就是掌握自己的命運。”
李魚兒見他一副語重心長師長狀,忍不住反駁道:“可是每個人入門時,還不是根據八字所帶五行修行,又不能隨便憑著自己心意喜好修行,怎麽能說是掌握了自己的命運呢?”
當歸聞言,愣了一下,但反應還算及時,“改變命運又不是一蹴而就的,總要有個過程,你看你明明怕被欺負,卻不好好學格鬥法術保護自己,這樣吧,以後我每天監督你晨練。”
“別。”李魚兒連忙擺手,她才不要跟他扯上關係呢,“細辛……細辛道長會生氣的。”
“哼。”當歸的臉色沉了一笑,隨即笑道:“別理他,這次出去後,我保證以後他都不敢欺負你。”
李魚兒不言,雙手抱膝,忍不住抓了把裙子,自從她修習睡功,敏銳度觀察力都大大提高,當歸沉下臉色那一瞬間,分明是動了真怒,雖然他很快又掩飾了過去。如果他真對細辛有什麽舉動,恐怕自己與細辛以後會更糾纏不清,因此她索性不再言語。
見提到細辛,氣氛又沉默了下去,當歸又開始有一茬沒一茬逗著李魚兒說話,聊著聊著,兩人皆有了困意,便靠在一邊休息,李魚兒漸漸又沉入睡功狀態,白天受了驚嚇。氣息有點沉,整個身子有點沉,她有感覺到當歸來到她身邊探她鼻息,摸她額頭,小聲問她冷不冷,她卻沒法回應,隨即竟然被當歸抱入懷中,一股暖意頓時包圍了過來,雖然覺得這樣不妥,但她卻無法動彈絲毫。最終陷入沉眠。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又感覺到了天亮,於是意識與身體慢慢蘇醒。果然自己正被圈在當歸懷裏,這家夥睡得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李魚兒又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小心翼翼掙脫出來,當歸也跟著醒了過來,看著朦朧天色打著哈欠道:“這麽早,天還沒大亮呢。來我們再睡一會兒。”說著他便伸手過來,仿佛是在抱小貓小狗一般的樣子。
李魚兒往後退了退,繼續嫌棄得看著他那嘴邊的哈喇子,當歸意識到了,不好意思得擦了擦嘴角,想站起來,卻又打了一連串哈欠。
“當歸哥哥,你先睡吧,我不會跑遠的。”李魚兒乖巧地回應道。
當歸似乎困極了,含糊著說道:“別跑遠了。”隨即頭一歪又會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