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其樂融融（一）
“霏兒！”孟昱一把擁住了要跌倒的雨霏。她可真輕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讓他心中浮起一片憐惜。轉瞬是憤怒，她將雨霏輕輕放回軟榻，“來人！”
“奴婢在！”兩個奴婢躬身跪俯在地。
“娘娘怎會這麽瘦，你們是怎樣伺候的！”孟昱發卻火來還真是駭人，那兩個婢女被嚇的瑟瑟發抖。
“不關她們事，你們退下吧。”雨霏揉揉有些犯暈的腦袋。
“霏兒，怎麽回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孟昱見狀關切道。
“你對她們太嚴厲，讓她們退下吧，老是跪著膝蓋都疼了。”雨霏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婢女。
“娘娘的話沒聽到嗎？還不快滾！”孟昱看著那兩個宮女就莫名的生氣。
“我昏睡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雨霏看著孟昱，他頭上的白發又多了些許，在昏黃的燭光下，是那樣刺目。
“我不辛苦，我隻是擔心她們對你不好。你瘦了很多。”孟昱憐惜的看著雨霏。
“我好著呢。”雨霏噗嗤笑了，“瘦了才美，不是嗎？”
孟昱苦笑搖頭。在雨霏麵前他總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情感，總是默默感受著她帶給他的一切，苦的，澀的，或者也有一絲甜的——那應該是在她淺淺的笑裏。
“時候不早了，昱哥哥早些回去歇息吧。”雨霏抬眸，看到窗外有一彎朦朧的下弦月。
孟昱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雨霏突然覺得心底深處的厭棄不見了，孟昱就像一個大哥哥，那寬闊的背影和拉的長長的影子，與她而言是溫暖的卻又偏偏生出一抹孤單的痕跡。這一刻她多麽希望孟昱不再愛她，多希望他的愛可以不再是帶著疼痛。
時間飛逝，天氣漸漸變暖，雨霏的身體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孟溭再也沒有來過東宮，孟昱每日都會來陪雨霏聊天，不過不再隻是白天，有時也會是晚上。
這日孟昱下了早朝，被盼兒牽著來到東宮，這裏已經不是昔日的東宮了，孟昱已令人修繕一新，現在反而像極了雨霏的暖心閣，取名棲鳳殿。
雨霏見盼兒來很是歡心，盼兒不知為何，和她總是不親，每日除了來請安，盼兒很少願意在她這裏多些停留。她也不想去勉強孩子，畢竟是自己虧欠孩子太多。
“母妃！母妃！”盼兒牽著孟昱的手，一副父慈子孝的畫麵。
雨霏起身相迎。
盼兒做出一個讓雨霏抱的姿勢，雨霏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醒來幾個月了，盼兒從不讓她碰自己，今日像換了個孩子。
“母妃，您不願意抱抱盼兒嗎?”盼兒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極了她。
“願意，母妃願意。”雨霏有些哽咽的抱起盼兒。
“母妃，盼兒想喝父皇做的八珍烏雞湯，超級好喝，您要不要與盼兒一起喝?”盼兒滿臉期盼的樣子。
雨霏最討厭就是那八珍湯，自從醒來婢女每日都會送來，以往她嗅一下就夠了，從不會去喝它。但此時她怎麽忍心拒絕她的盼兒，況且這個孩子從未與她一同用過膳。
八珍烏雞湯很快端上來了，熟悉的味道在房中飄散，雨霏看著碗中的八珍湯不禁蹙眉。
“母妃可知這八珍烏雞湯做法繁複，父皇每日三更就開始為母妃親手熬製，很好喝呢，母妃快嚐嚐。”盼兒邊喝邊說。
“沒關係的，不喜歡就不要勉強去喝。隻是這東西對你的身子有益。”孟昱看出雨霏的為難體諒道。
“為難你了，我不知道這是你每日……”雨霏看看孟昱濃厚的黑眼圈，心中有些酸澀。
“是盼兒多嘴了。”孟昱一瞬間竟有些拘謹，“我也是閑來無事，批閱奏章累了，恰好可以熬碗雞湯給你喝。”
“父皇，不是盼兒多嘴，盼兒都看到了，您在藏書閣裏翻了幾日的古籍，才找到這個妙方，又由太醫反複校對，確定對母妃身體有益才……”
“盼兒！哪有這樣的事，不要多嘴！不然父皇生氣了。”孟昱蹙眉假裝生氣道。
“不要斥責盼兒，若不是盼兒提起，我真的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麽多。”雨霏手裏的碗竟有些抖，她就著感動將一碗雞湯喝的幹幹淨淨的。
孟昱則將一顆杏脯放在了雨霏手中。
“母妃，隻是這樣您就覺得父皇為您做的多嗎？您知道父皇他到底為您做了多少嗎？在您昏睡不醒的時候，父皇每日要處理朝政，還要哄盼兒睡覺，還要來陪母妃說話，還要去祠堂跪求，求母妃早日醒來，他會為您偷偷的流淚，為您齋戒至今。從盼兒的記憶裏，父皇每日都會去跪求，父皇對您好，對盼兒好，您都不知道。”盼兒說著說著竟委屈的掉起淚珠來。“盼兒，那是父皇應該做的，沒什麽，不哭了，乖！”孟昱一把抱起盼兒，心疼的哄道，盼兒則乖巧的趴在他的肩上，抹著眼淚。
雨霏的手尷尬的懸在空中，她也想抱盼兒，卻不如孟昱那麽手到擒來。她放下手，看著恩愛的父子倆，一瞬間，五味雜陳。
“母妃，盼兒真的很愛父皇，您也愛父皇好不好？那樣，盼兒也會很愛您！”盼兒看著雨霏，眼中滿是期望。
“盼兒，這是父皇和母妃的事情，小孩子是不該管大人的事情的。你要乖喔！”孟昱看出了雨霏的尷尬，輕輕在盼兒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道。
“盼兒快些下來，到母妃這裏來，好不好？你父皇還有事要忙，他是屬於整個天漠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們都不要纏著他，好不好？”雨霏看著盼兒哭的紅撲撲的小臉上掛滿了委屈，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孩子，聰明的有些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母妃，你說的不全對！父皇雖然是天漠的，可是父皇也是我們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父皇也要有自己的小家啊，我們是父皇是小家，父皇是我們的依靠。”盼兒說著在孟昱臉上親了一口。
“盼兒，乖，下來我們好好吃飯。”孟昱也親了一下盼兒紅撲撲的小臉。
“盼兒吃飽了。可不可以去找幻兒弟弟玩一會兒?”
“去吧！”孟昱看了一眼雨霏，見她沒有異議。
“盼兒總是與我不親。你對他施了法術嗎？”看著盼兒跑出去，雨霏蹙眉道。
“哈哈！男孩子都喜歡與父親玩，如果我們再生個女孩……”孟昱突然發現說錯了話，話音戛然而止。
“謝謝你把盼兒照顧的這樣好。”雨霏微微一笑，將那顆酸梅放入口中。
“酸嗎？”孟昱有些尷尬的離開飯桌走到窗前。
“還好。這個不會也是你自己做的吧?”雨霏隨口問道。
“你還記得?”孟昱眼中一亮。
“你說什麽?”雨霏笑問。
“沒什麽，你喜歡就好。”孟昱喜歡雨霏的笑，就像初春的暖陽，總有融化冰雪的力量。很多時候，他想，算了吧，放過她也放過自己。可是每一次看到她明媚的笑，他都像是回到了那個春日的禦花園，他都仿佛看到了那個蹁躚起舞的影子，似曾相識，恍如夢中。
“你不需要去處理朝政事務嗎？”雨霏打了個哈欠。
“每隔三個月我會抽出一天來陪盼兒。要不要一起?”孟昱的眼睛裏閃著柔和的光。
雨霏點點頭，垂眸的片刻她好像聽到一顆終年積雪的心，在敲打著她那顆沉寂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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