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重逢,來得猝不及防
“是跟南非雙子星有關的。”
威爾·史密斯先是故作神秘地頓了一下,而後才說,“各位可能有所不知,南非雙子星,是十年前發現在南非礦區的一對高品質鑽石,因為外形跟色澤幾乎完全一致,所以被業內人士稱為是‘南非雙子星’,幾年前,我那位尊貴的朋友僥幸得到了其中一顆,但我告訴他,在非洲那邊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說,若是能把同時出礦的孿生鑽給聚齊的話,就可以……”
“我倒還真不知道,史密斯先生今早給我講的生動故事,原來隻是一個騙局。”
背後,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驟然響起,驚得史密斯連忙將後半句話咽回了嗓子眼裏。
所有人都循聲望過去,看著那抹頎長筆挺的黑色身影步步走近,他逆著光,昏暗的夕陽下隻能隱隱看清男人的身形輪廓,卻依舊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淡然而強大的氣場。
有兩個濃妝豔抹的女翻譯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勾著頭發想要極力展示自己的女性魅力。
蘇鹿卻整個兒僵在那裏,連人帶表情都是。
驚愕地看著他走近,任由他高大身軀所投射下來的陰影,慢慢覆蓋住自己嬌小的身軀。
昨晚在出租車上的匆匆一瞥隻是意外,老實說,她並沒有設想過任何跟他重逢的片段。
不想。
也不敢。
剜心剔骨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她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就無論如何都不想再來第二次。
以至於三年半後,當重逢來得這樣猝不及防時,她竟無措到連一個完整的字句都吐露不出來。
他仍是與她印象當中的一樣,簡單的黑色西裝搭配白襯衣,頭發跟鬢角都被梳理得一絲不苟,無論是眯眸亦或平靜打量人的樣子,都極具壓迫感。
甚至,時光似乎還特別地偏愛這個男人,除了越發從容的質感跟穩健的氣場之外,他真的……
一點兒也沒有變老。
“陸先生,您這可就冤枉我了!”還是史密斯先打破僵局,開口說了一句,“故事確實是故事,但您怎麽能夠一口咬定,我這就是個騙局呢?”
陸時銘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往蘇鹿身上瞥過一眼,很淡很淡,淡到在場還沒人來得及捕捉,他便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
而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勾了勾唇,“我現在是不這麽認為了,走吧,既然你把‘南非雙子星’說得那麽玄乎,那就帶路過去看看。”
他全程都是用意大利語跟威爾·史密斯交流的。
蘇鹿跟在他們後頭的時候忍不住想:這個男人身上,究竟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來到威尼斯已經那麽多年,她的意大利語水平不過能夠聽懂九成,與人對話的時候,還是能夠隱隱地聽出口音,而他一個從沒在意大利長期生活過的人,倒能說得如同母語那般流利。
不,也不一定。
她對他從來都是知之甚少的。
包括當年他娶她的目的,對她的各種利用,還有黎安嵐懷孕生子的事情,哪一樁哪一件,又是他事先跟她匯報過的?
蘇鹿越想越覺得自己犯賤。
當初在他身上栽的跟頭還不夠多嗎?她到底是懷著一顆多寬大的心,居然還能閑得無聊在這兒琢磨他怎麽學的意大利語?
左不過是一場工作而已,他能裝作不認識自己,她也一定可以若無其事地熬過這段時間的。
反正,珠珠暫時還是安全的,隻要女兒的秘密不被他發現,蘇鹿就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在他麵前心虛。
想通了這一點,她心中的忐忑頓時平息下不少,調整好呼吸重新跟上前麵一行人的步伐。
威爾·史密斯就在這個時候給她出了一個驚天大難題。
他見陸時銘的外套就掛在自己的手臂上,忍不住出聲提醒,“Stella,麻煩你幫陸先生拿一下他的西裝外套。”
Stella是蘇鹿為了工作方便而特地起的英文名字。
做她們這個行業的,說得好聽點那叫“隨行翻譯”,實際上,是連私人助理的活兒也一並包括了進去,提包拎衣服這些,都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而威爾·史密斯先生大概也並無惡意,隻是看到蘇鹿落單走在最後,離陸時銘的距離又最近,所以才隨口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蘇鹿卻為難了。
要她……幫那個男人拎衣服嗎?
她能克製住自己,不把衣服扔到他的臉上去就算不錯了!
可威爾·史密斯詢問的眼神還落在她的身上,這種場合下,她當然是不希望自己跟陸時銘的過往被人察覺到的。
手指顫顫巍巍,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朝那人伸了過去,卻在這時,鼻息間傳來一股極其濃烈的高級香水味,是隨行的另一位翻譯人員插入了他們中間。
朝著陸時銘殷勤道,“陸先生,外套就由我來幫您提吧!”
她伸手過去,暗紅色的精致指甲襯著男人黑色的西裝外套,顯得尤為禁忌而誘惑。
陸時銘卻連理都沒有搭理她一下,掛著衣服的手臂倏地一揚,那件外套便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而後,不偏不倚地落入了蘇鹿懷中。
濃烈而熟悉的男性氣息頓時侵襲而來,蘇鹿一怔,他已經將手抄進褲兜,越過她們朝前走了過去。
身旁的美女翻譯不意外地朝她投來一記憤憤又不甘的目光,蘇鹿卻無暇顧及,她的腦子裏隻反反複複思考著另一個問題。
——陸時銘究竟是什麽意思?
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外套丟給了她,是不介意他們之間的過往暴露出來,還是說,這些年來他對自己的態度從未曾改變過?
與他而言,她仍舊是那個想利用了就可以拿來利用,想羞辱了也可以隨時羞辱的角色。
懷裏的外套沉重又燙手,蘇鹿強忍著別扭,跟在那一群朝展廳方向走去的人身後。
好在一路上,陸時銘沒再開口說過話,史密斯先生也沒再對她提出任何的要求,隻有那位被她搶了“風頭”的美女翻譯時不時地朝她剜來一眼,蘇鹿勉強可以忽略不計。
一行人很快到達會展展廳。
從他們之前的那番對話可以得知,陸時銘這次的目的應該是在那什麽“南非雙子星”身上,因此沒有在一樓大廳裏諸多停留,直接搭乘電梯上了二樓的VIP室。
威爾·史密斯又叫來一個專業的珠寶鑒定師,戴著乳白色的手套在陸時銘麵前打開了一個寶藍色的錦盒。
裏麵的鑽石飾品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熠熠光輝,蘇鹿被刺得眯了一下眼睛,看輪廓應該是條女士佩戴的鑽石項鏈,就是不知道值得陸時銘如此上心的禮物究竟是送給誰的。
她抱著外套站在一旁,對於珠寶鑒定的這個環節並沒有任何興趣。
數著指頭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她聽到威爾·史密斯有些竊笑地低聲問道,“陸先生,你特地返程回來買這顆‘南非雙子星’,應該是為了你那位太太吧?”
蘇鹿的耳膜劃過“太太”那兩個字眼,心髒頓時不受控製地微微收縮了一下。
她當然知道,陸時銘現在的太太應該另有其人,可能是黎安嵐,也可能是別的她不認識的女人。
夫妻雙方分居滿兩年之後,任何一方都有權利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
蘇鹿之前沒去辦理,是因為她人在國外並不方便,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在她沒有徹底整理好這段感情之前,她不會貿貿然地再開始新的一段,離不離婚對她來說其實並無所謂。
可陸時銘去了。
在她離開之後的兩年,甚至他能動用自己那些人脈關係的話,應該要更早一些,迫不及待地給了其他女人一個完整的名分。
蘇鹿在西裝底下的手指漸漸絞緊,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潛意識裏認為,即便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他或許也會跟她一樣,至少在見到麵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會是那種局促不安又有些久違的感覺。
可事實又證明了些什麽呢?
在她漂泊異鄉,不辭辛勞地想要為自己跟女兒改善生活時,他早已經另娶了別人,有了自己全新的太太跟生活。
也難怪。
剛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平淡而無波,分明與看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無異,因為在他陸時銘的世界裏,“蘇鹿”這兩個字,恐怕早已被剔除在外了吧?
放不下的人一直隻有她自己。
那麽難堪的人也會是她自己。
威爾·史密斯跟陸時銘還在繼續說著什麽,蘇鹿沒再聽了,心裏一旦有了那樣殘酷而冰冷的認知,她反倒是如同三年前那時候一樣平靜了下來。
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了,不是嗎?
當初在兩個孩子同時遇險的時候,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選擇了黎安嵐肚子裏的那個,那麽事到如今,她還能對他抱有什麽樣的希望呢?
最應該做的,是趕快結束今天的工作,然後,跟他再也不見,繼續做這個世界上毫無交點的兩條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