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看到了
“媽咪，媽咪……我的畫本都已經看完了哎，你還沒有選好書嗎？”
珠珠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跟前，踮起腳尖去看蘇鹿手裏那本對她來說無異於鬼畫符一般的翻譯書。
蘇鹿連忙將她抱起，牢牢地扣進懷裏，一股前所未有的顫栗感覺就這麽沿著心窩緩緩地流淌了出來。
“媽咪，你把我抱得太緊，我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啦！”
懷裏的小人撲騰著雙手掙紮了幾下，蘇鹿才回過神來，平複下情緒稍稍鬆開了手。
“珠珠，媽咪問你，剛才跟你說話的那位叔叔，他長的什麽樣子？”
蘇鹿沒有勇氣追出去看，不過僅憑著“再見”兩字的聲音，也無法確認剛才進來的那個男人就是陸時銘，因此隻能先問過珠珠。
“媽咪說的是剛才那個帥叔叔嗎？”珠珠對他似乎很有好感，一提起來就是眉開眼笑的，“叔叔長得很高哦，比離曜舅舅的個子還要高，身上穿的那件衣服，簡直比珠珠的被子還要大！”
“舅舅”這個稱呼，是出門之前蘇鹿特地叮囑了珠珠的，也難為這小丫頭改口得快。
不過這個……“個子高”、“衣服大”，又是些什麽鬼？
陸時銘的個子，她印象中確實是比徐離曜要高些，但也不能僅憑這一特質就簡單地認定來人。
畢竟，這個世界上比徐離曜個子要高的中國男人應該不在少數。
“媽咪問的不是這個。”蘇鹿搖了搖頭，道，“我是問你，叔叔的長相，剛才你跟他講話的時候，看清楚他的樣子了嗎？”
“樣子？”珠珠攤開了一雙小肉手，“沒有耶……”
蘇鹿頓時驚奇了，“沒看清楚他長什麽樣子，你怎麽知道他很帥？”
“因為叔叔走路的動作就很帥氣呀！還有拿書的樣子，翻書的樣子，反正就是……很帥很帥就對了！”珠珠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蘇鹿也真是服了這個小祖宗了。
別看她平時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可說到底，珠珠也不過就是個才滿三歲的小女孩兒，心智跟思維都不能用成人的標準來考量。
更別說能指望她去注意一個無關緊要男人的長相。
蘇鹿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她的發頂，歎息道，“那個叔叔都不怎麽樂意搭理你，你還一個勁兒地誇人家帥？”
“就算叔叔不理我，叔叔也還是帥叔叔！”珠珠很肯定地說完，隨即有些哀愁地撅起了小嘴，“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好喜歡那個叔叔哦，可惜以後都不一定能見上麵啦！”
會是父女之間的心靈感應嗎？
蘇鹿的心髒不由自主地劇烈收縮了一下。
她不敢想。
更不敢往下深想。
當年是她夥同徐離曜還有龔醫生一起做出了她流產後絕望離開的假象，包括她摘下來的那枚結婚戒指，還有故意留在手術器械上的那灘血跡。
這些，都可以很好地證明她已經打掉孩子，並且要跟他徹底劃清界限的決心。
可說到底，蘇鹿始終是心虛的。
在黎安嵐已經懷上他孩子的前提之下，她仍是偷偷留下了珠珠，萬一哪天真相大白，難堪的將會是她們母女二人。
盡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個正兒八經跟陸時銘領過證的“原配”，為什麽要在這件事上覺得難堪。
一刻都不敢在這家書店裏多待，蘇鹿抱起珠珠就在門口打了輛車，急急地準備往家裏趕。
——
書店門口的另一側。
一輛黑色車子停靠在路邊，高檔而奢華的車型正不斷吸引著來往行人的目光。
車窗半闔，有幾縷橙色的路燈光線傾灑進來，落在後座那人分外冷峻的臉上，他交疊長腿，始終是一副淡漠沉靜的樣子，長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剛從書店買來的《格林童話》。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買這樣奇奇怪怪的書回來了。
早在太太離開，他處理完程錦希跟黎安嵐二人的事情之後，每回遇到書店，他都會讓車子在路邊停下，而後獨身去裏麵買些孩子看的書回來。
有識字用的小卡片、畫本，還有各式各樣的故事書，這三年林林總總地買下來，倒是堆得比書房裏的文件還要高了。
聶恒起初還不太明白，直至某一天，他在總裁辦公室翻找文件的時候，意外翻到了一份幾年前的胎檢B超，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陸總從未放下過那個被打掉的孩子。
“陸總。”聶恒從回憶中抽離，轉頭看向身後的男人，“是這家書店嗎？”
剛才他有其他的事情去辦，將陸時銘放在附近的街口便匆匆離開了，因此無法確定書店的準確位置。
陸時銘從書中抬頭，淡漠地又點了點頭，聶恒這才下車，推開書店的大門走了進去。
剛才陸總在付錢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一張夾在錢包裏的照片，聶恒便直奔櫃台，跟坐在裏麵的老板說明了情況。
他並不會講意大利語，英語倒是頗為流利，可對於那些在威尼斯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來說，意大利語才是他們真正的母語，英語反倒是門一知半解的新潮語言。
聶恒連說帶比劃，就連手機裏的翻譯軟件也一並用上，好不容易才讓坐在裏麵的阿斯汗聽懂了自己的意思。
“是這個嗎？”
阿斯汗顫顫巍巍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照片，頗有些詫異地看著回頭來尋這張照片的年輕人。
那是一張紅底白衣的證件照，照片上麵的女人他卻並不陌生，她在這裏住了整整三年半，還有一個關係不明的男性友人跟可愛無比的女兒。
可眼前的這個，或者說這個年輕人背後所代表的人，跟她似乎又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是的。”聶恒並沒有注意到阿斯汗的表情，匆匆往照片上掃過一眼，確認那是陸總的東西無疑，便伸手接了過來，禮貌道，“謝謝了。”
這句表達謝意的話，阿斯汗還是聽懂了，有些感慨地對他道，“沒想到蘇小姐年輕一些的時候，長得比現在還要可愛呢。”
隻可惜聶恒沒能聽懂這句他用意大利語表述的話，還以為他是在說“不用謝”之類的意思，點了點頭也就轉身離開了。
黑色車子很快重新啟動，沿著狹窄又古樸的路口緩緩駛離。
珠珠坐在另一輛朝著反方向開動的出租車上，圓圓的大眼正一動不動盯著窗外快速後退的景致。
蘇鹿以前很少會打出租車的，一方麵是因為威尼斯這座城市極小，靠著步行或者坐船，基本可以到達她們想去的任何地方，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國外出租車的費用十分昂貴，能夠用巴士代替的，她就不會去想這麽奢侈的消費方式。
所以珠珠也沒多少機會能夠坐在出租車上，小小的腦袋瓜裏不由充滿了好奇。
忽然間，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逆向而過的一輛車子上，頓時趴在窗口驚叫起來，“叔叔，帥氣的叔叔，唷謔！”
蘇鹿眼皮一跳，連忙伸手捂住珠珠的嘴巴，將她重新拉回了車裏。
珠珠尚不明白她這樣做的目的，指著窗外的黑色車子解釋道，“媽咪，是帥叔叔耶！剛才在阿斯汗爺爺那裏見過的帥叔叔！你快看你快看——”
她興奮地叫嚷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蘇鹿臉上驟變的神色。
看到了。
她當然看到了。
無論是那輛極具身份代表的車子，還是後座裏那個慵懶彈著煙灰的男人，她都一清二楚地看到了。
所以才不敢再讓珠珠發出任何聲音去吸引他的目光。
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她始終那麽迫不及待想要逃離他的身邊。
冷靜下來，蘇鹿認真地看著珠珠，道，“珠珠，答應媽咪，以後見到了那個在書店裏認識的叔叔，都不要跟他講話，好嗎？”
經過剛才的事情，老實說她都不敢繼續待在威尼斯。
可陸時銘來此應該是有目的的，如今他的身邊有了黎安嵐，或許這目的並不在於找到自己，否則的話，以他當年全球翻找程錦希的水平，不可能過去三年，徐離曜這邊都沒有收到任何風聲。
就算親自到了陸時銘麵前，蘇鹿也有八成的把握自己可以脫身。
可珠珠不同。
若是讓陸時銘知道，當年的流產不過是她夥同他人做出的假象，他會怎麽對待珠珠？
搶走嗎？
蘇鹿不敢想象自己失去珠珠後的生活，更不敢想象讓自己的女兒跟黎安嵐那樣惡毒的女人共處在一個屋簷之下。
也有可能他什麽都不會做。
但隻要有萬分之一他會懲罰她們母女的可能性，蘇鹿也不能任由那樣的事情發生。
她必須隔絕掉任何珠珠跟陸時銘接觸的途徑。
珠珠卻有些不太理解，“為什麽呢？老師說過，跟認識的人打招呼是一種禮貌哦！而且珠珠也很喜歡那個帥叔叔……”
“這你就別問了，答應媽咪好不好？”
“好吧……我以後不跟叔叔說話就是了。”
珠珠雖然不情不願，但一麵之緣的叔叔畢竟比不上朝夕相處的媽咪，猶豫了一會兒也就答應了。
蘇鹿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吩咐前麵的司機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