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不後悔
“不……不要再說了，求你別再……繼續說下去了……”蘇鹿抗拒的聲音還在繼續，語氣卻已然沒有剛才那麽堅決了。
低低弱弱的，仿佛隻是她最後的自欺欺人。
黎安嵐倒很滿意她這副樣子，抬頭又看了眼墓碑上，黑白相片裏那對年輕又養眼的男女。
這是她的哥哥跟嫂子，與她有著血脈親情，也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玩伴。
隻是此刻，當她看著蘇鹿痛苦不已的表情時，再回想起當年他們慘死的模樣，心中反倒是沒了那麽多的遺憾，都被雀躍跟痛快取而代之。
“今天的婚禮，我看你是沒什麽心情再去參加了，好好想想我說過的話。”黎安嵐很快收回視線，奚落又挑釁地往她肩膀上拍了兩下，“如果你愛時銘，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你付出了這麽多，是不是也該試著去回報他一些呢？”
黎安嵐就這麽走了。
在她說完這樣一番話之後。
蘇鹿仍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耳邊不斷回響過她尖銳又嘲諷的聲音。
“真正應該受到懲罰的人，是程錦希！”
“如果當初，不是他執意要讓我哥哥當這個擔保人，又或者在出事之後，他沒有那麽不負責任地直接想辦法逃脫，這一切的慘劇就都不會發生！”
“可是時銘為了你，竟然要放棄替他慘死的妹妹報仇了，不僅要放程錦希遠走高飛，還要讓他在自己的母親臨死之前陪伴左右。”
“蘇鹿，你本來就是時銘為了引程錦希現身才會想要利用的工具，你憑什麽讓他為你付出這麽多？”
……
她的指控不算有多嚴重，但那一字一句，卻又如同刀刃狠狠剜進蘇鹿的心裏。
是啊。
一個引程錦希現身的工具而已。
憑什麽呢？
可他偏偏這麽做了。
撇開她是利用工具的本質，甚至願意為了她，放棄掉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複仇計劃。
蘇鹿雙手扶著墓碑，因為剛剛才吐了一地，身體本能地有些發虛，她正要低頭從口袋裏翻出紙巾。
身旁，已經有人快她一步遞來了礦泉水。
“漱下口吧，吐了這麽多東西，嘴巴會很難受的。”
清朗又帶著幾分熟悉氣息的男聲驟然響起，讓蘇鹿伸出去接礦泉水瓶的手都不由僵在了半空。
程錦希。
居然是他！
如果黎安嵐所言不差的話，他就是害死黎俊成跟陸思瑤的罪魁禍首，也敢來到他們的墓地之前嗎？
程錦希見蘇鹿悻悻收回了伸出來的手，看他的眼神又比從前多了幾分懼意跟抵觸，就知道黎安嵐已經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了她。
其實，早在蘇鹿從沈音家裏出發的時候，他就已經驅車跟在後麵了。
今天是蘇鹿跟陸時銘舉行婚禮的日子，程錦希雖然不可能受到邀請，卻也莫名想要見證蘇鹿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刻。
所以他來了。
悄無聲息跟在她的車子後麵，隻為了能夠不給她帶去任何的麻煩。
卻不想，黎安嵐的突然出現徹底打亂了這一切。
能夠在今天這種場合攔下蘇鹿的車子，並且打暈她的司機，足以證明黎安嵐是有備而來的。
程錦希本該阻止。
可當他見到黎安嵐臉上篤定而陰狠的神情時，不知怎的，心底就有一股極其強烈的念頭忽然冒了出來，連同準備推開車門的手都在瞬間生生頓住。
黎安嵐的底牌究竟是什麽，程錦希其實很清楚。
以前他遵照跟陸時銘的約定沒有透露給蘇鹿，是因為他始終堅信著自己跟蘇鹿的感情還有一線生機。
如今他敗北，得不到蘇鹿也已經成了定局，若能藉由黎安嵐的口給陸時銘帶去重重一擊，不是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嗎？
隻是麵前蘇鹿痛苦又失神的模樣還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漱漱口再喝點水吧，胃會舒服一點的。”
見蘇鹿不說話也沒拒絕，程錦希幹脆將手裏的礦泉水瓶直接塞到了她的懷裏。
蘇鹿被迫接過，卻不急著打開，而是看著他清冷的雙目艱難問道，“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的嗎？”
程錦希原本都準備走了，聽見她的聲音，才停步回過頭來，卻是有些不認同地皺了皺眉。
“你想聽我說什麽？解釋？懺悔？還是打算怎麽跟俊成夫婦贖罪的話？”
程錦希反問，隨即苦笑了一聲，“可是鹿鹿，如果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呢？”
蘇鹿怔住，“你、你說什麽？”
“盡管回想起來會覺得抱歉，卻一點兒也不後悔當初做的決定，鹿鹿，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真的很無奈，顧及了他人，就沒有辦法保全自己，而選擇了自爆，也會沒有辦法顧及他人，我承認在這件事情上我的選擇很自私，才會讓俊成還有陸思瑤蒙受那樣的災難，但如果那時我沒有用假死的方式逃生，而是就這麽無所作為地坐以待斃，陸思瑤當初所經曆的一切，很有可能就會落在你的頭上，至於我自己，十有八九也會跟俊成一樣，選擇跟那幫行凶的歹徒同歸於盡！”
程錦希的口吻很是平淡，仿佛說著什麽理所當然的話。
蘇鹿卻聽得毛骨一陣悚然，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凝固了起來。
“你現在是在告訴我，當初你做那樣的決定，完全就是因為我是嗎？”蘇鹿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克製住了聲音的顫抖，“可你告訴過我這一切嗎？當初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又跟我有過半分的商量嗎？不吭一聲就讓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死了，如今莫名其妙地回來，又無緣無故讓我背負上了這兩條人命，程錦希，你以為你一句‘為了保全我’，我就會感激你嗎？當初我願意跟你同患難共進退的時候，你沒有給過我這個機會，現在又憑什麽讓我來承擔你造下的孽？”
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覺再度襲來，伴隨著一陣劇烈的腹痛。
讓蘇鹿難受得直擰眉。
她的身子不受控製地晃動了兩下，程錦希想要去扶，卻被蘇鹿一把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