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喜歡，不代表可以踐踏真心
景江市的冬天一直都屬於暖冬，氣候還算是不錯。
不過今天出門的時候，蘇鹿卻是感受到了一股格外的冷意，不由地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半山別墅這裏一直都是很難打到車的，好在那班通往電視台的公交車還在，雖然坐的人實在寥寥無幾，但它卻比其他的班次結束得更晚。
蘇鹿搭乘公交到了市區交通便利的地方，而後再輾轉打車去了警局。
等到的時候，傷者那邊的家屬也都差不多到了，一群凶神惡煞的男人正圍著陶姨惡語相向，有兩個警察在勸，但似乎起不到什麽太大作用。
“陶姨……”
蘇鹿撥開人群走了過去，才發現陶婉瓊正瑟縮在牆角裏，她的嘴角還溢著鮮血，聽康嫂說那是咬了別人留下的，但此刻，她雙手抱膝發著抖的樣子，卻是比旁邊趾高氣揚的傷者更讓人心疼。
聽到蘇鹿的聲音，她無神的目光才漸漸凝聚到了一點，連滾帶爬地朝撲了過來縮進她的懷裏，“……鹿鹿、鹿鹿，我好怕……他、他們要打我，我怕疼……我不要挨打，不要挨打……”
陶姨的泣訴引起了邊上傷者家屬的不滿，頓時語氣不善地跳了出來，“喂，死老太婆你說清楚一點，明明是你咬了我妹子，現在還誣賴我們打你，老子不就推了你一把嗎？比起我妹子手臂上的傷來算得了個屁啊，你倒還先告上狀了！”
男子說著，一條手臂又伸了過來，陶婉瓊下意識地往蘇鹿身後躲了躲，蘇鹿見狀，拍著她的背脊安撫了幾下，這才抬頭看向那名凶神惡煞的男人。
“這位……大哥，有什麽話可以好好說嘛，陶姨她的精神狀況一直都不太穩定，所以實在是抱歉了，我代她向你妹妹說聲‘對不起’。”
畢竟對方才是名副其實的受害者，即使語氣不善，蘇鹿也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道個歉。
不料對方聞言，卻是更惱怒了，“你以為說句‘對不起’就能完事兒了？精神不好就他媽的該關到精神病院去，亂出來發的什麽瘋，看看把我妹子這手臂給咬的，下個月她還要去參加模特選秀呢，被這瘋老婆子一口咬成這樣，不得賠錢啊！”
男子說著，拉過邊上的年輕女孩就推到了蘇鹿跟前，“你看看，你看看……這都見血了，必須賠錢！”
蘇鹿順著他的視線瞧了一眼，女孩的打扮風格倒是透著跟她年齡所不符的成熟，一身黑色的露肩皮衣，濃豔妖媚的妝容。
能不能夠選上秀，蘇鹿不知，不過手臂上的那點咬痕，在她看來應該是沒什麽大礙的。
“那就賠吧。”
看他們的態度，是不見點錢不罷休了，蘇鹿懶於爭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趕緊帶陶姨離開這個沉悶壓抑的審訊室，否則她的狀況會越來越不穩定。
雙方就具體的賠錢數額又進行了商量，有兩個警察從旁協調，最後終於定下了一個另兩邊都滿意的結果，彪悍男子才心滿意足帶著他的妹子離開。
蘇鹿也跟著鬆了口氣，正要跟著剛才的警員去辦理一些手續時，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服下擺被人輕輕拉扯了兩下。
她低頭，就見陶姨正一臉無辜地看著她，語氣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鹿鹿，她……那個女人是壞人，你不要幫她！不要……”
陶姨一直都很少跟人表露自己的想法，能夠讓她主動提及，倒是挺難得的。
所以蘇鹿半蹲下身子，也順著她的話題問道，“她為什麽是壞人，做壞事了嗎？”
“她……她說她要跟錦希去玩，還要一起泡溫泉，錦希怎麽能跟別人一起玩呢？錦希是鹿鹿一個人的……隻能跟鹿鹿玩兒。”
陶姨說著，手指卷著自己的頭發笑起來，“錦希還要跟鹿鹿結婚呢，還要生好多白白胖胖的小寶寶，嘿，小寶寶好玩兒，我最喜歡玩小寶寶了……”
蘇鹿聽到這裏，才明白過來整件事情的始末。
“錦希”這個名字或者諧音的並不少見，大概剛才那女孩兒也有一個叫“錦希”的朋友，約了一塊兒去玩，卻被陶姨意外聽見，還以為是程錦希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這才情急之下就咬了那個女孩。
她倒是一心一意地護著自己。
可是陶姨啊，你又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兒子，其實早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我花了三年才能接受過來的事實，你呢，你要花多少年？
陶姨沒聽到蘇鹿的回答，抬頭又催促道，“鹿鹿，你說對不對啊，你是不是要跟錦希結婚，再生一堆的小寶寶啊？”
看著陶姨滿懷期待又幹淨無粹的眼神，蘇鹿忽然就說不出否認的話來。
也對。
她都已經這副樣子了，這輩子恢複正常的幾率都微乎其微，又何必讓她再為一個不存在的可能性而傷心傷神呢？
蘇鹿沒說話，微笑著點了點頭，陶姨頓時開心地笑起來。
見她的情緒暫時穩定，蘇鹿也就打算去辦理剛才未辦的那些手續了。
隻是才起身，視線便跌撞進了一雙幽黑深邃的眸子裏，蘇鹿的表情頓時僵住，渾身血液如同在一瞬凝固了起來。
陸時銘？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男人的眸光亦是定定鎖在她身上，隻是那裏麵迸發出的情緒，卻是有種恨不得將麵前女人生吞活剝的惱怒感。
從司機去接她，卻未能在別墅裏見到她的蹤影開始，陸時銘的心裏就一直有種隱隱不安的預感。
就算這女人再不守時守約都好，也不會聽不出昨晚他直白的表述，而選在今天傍晚這種時機跑出去。
動用了手裏所有可以動員的人脈關係，才查到她最終的目的地是在警局。
警局？
她一個身體都沒徹底恢複的女人，無端端跑去警局做什麽？
陸時銘的心裏那股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這裏，卻意外聽到了她跟陶婉瓊的那番對話。
他在擔心她的安危，而她卻準備跟另一個男人結婚生孩子？
可笑的是，他居然還為了她的一句話，就跟打雞血似的跑去準備了那些？
沉默而詭異的氣氛漸漸在兩人中間不斷流淌著。
他們就這麽定定地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直到陸時銘徹底忍受不住從心底冒出來的那股強烈的惱意，轉身就走了出去，蘇鹿才猛地反應過來，抬腳也跟了上去。
“陸時銘，你去哪裏？”
她急急扳住了男人的手臂，不似以往任何時候的那種羞澀嬌赧，現在她有的，隻剩下了迫切跟害怕。
陸時銘定住腳步，冷冷回眸望了一眼她挽著自己的手，繼而目光才落在她的臉上，笑容更冷，“蘇小姐這麽關心我的去向做什麽，不是才剛答應了要跟別的男人結婚生子？還是一個死人？”
“不……陸時銘，你聽我解釋……”
“沒什麽好解釋的！”
蘇鹿還來不及開口，就被男人粗暴地打斷了話。“蘇鹿，我真是小瞧你了，一邊告訴我，你已經接受了他死亡的事實，願意試著去放下，一邊卻又對著他的母親許下這種承諾，那你當我是什麽？一個用來打發時間轉移注意力的工具？還是純粹就是他的替代品？”
“不，我不是……”
蘇鹿還想跟他解釋，男人卻極為厭煩不耐地甩了甩手臂，那十根纏著他胳膊的細指也隨之滑落下來。
她聽見他冷然之中帶著一絲落寞的聲音，在這冬天的夜晚顯得格外寂寥，“蘇鹿，我是喜歡你，但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踐踏我的真心。”
天空中不知何時下起了雪，飛舞的雪花不斷落在兩人身上，漸漸積起了白色一片。
陸時銘走回車裏，透過後視鏡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站在車後那一抹單薄瘦小的人影。
她穿得太少了。
為了營造出她想要的聖誕氣氛，今天的這場雪是他特地動用關係，去氣象局那邊弄來的人工降雪，要求地麵積雪的深度達到5毫米以上，這點衣服根本就不夠她抗寒的。
其實很想走過去抱一抱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她披上，甚至是不計前嫌地帶她回家。
可是怎麽辦？
他就是介意啊，介意她所表露出來的動搖隻是謊言，也介意她永遠都忘不掉那個人。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了很久很久，直到擋風玻璃都被積雪覆蓋，陸時銘才淡淡地掀了掀薄唇，對著前座司機吩咐道，“開車，去公司。”
“是，陸總。”
司機雖然心有疑惑，卻也不敢多言，隻領命應了一句，而後便緩緩發動車子離開。
陸時銘的視線卻仍是鎖定在後視鏡裏的蘇鹿身上，期間他的手機一直在響，男人卻沒了任何的心思去接。
直到司機在前方路口轉彎，那個女人的身影也終於徹底消失在了視線中，他才緩緩收回目光，隨意拿過了放在後座邊上的手機。
然後，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安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