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我爹沒良心!
瘦弱的小姑娘晃蕩著受傷的胳膊,孤身走在看不到頭的路上。
遠遠看著歪歪斜斜要死不活的樣子,走路速度卻很快。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個身材同樣瘦小、衣衫一樣破爛的男人在路盡頭接應。
“受了傷?”
那人很意外,語調都上揚了不少,明顯是沒想到這小人精兒會失手。
何不古渾不在意自己的胳膊,隻是擺擺那隻還完好的手,說回家回家!還不忘念叨著,這南歸麓是個沒良心的!以後她再也不要接近他!至於老王說的那個半安,都被養胖了不少,應該不會遭什麽屈辱毒打!
來人哦一聲,自動跟在小人身後。
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那神醫竟然連你這樣的小可愛都下得去手?”
他可是在遠處親眼看見何不古使苦肉計的,都那麽慘了還慘遭拋棄……這是人幹的事嗎?比那個司霽白都不是人!
何不古不言語,雙手一攏背到身後。細長的眼眯成一條縫,神態老成的望著遠方。“別問那麽多!趕緊回家!要不然午飯都趕不上了!”
車靜靜的在大路上走……意外的風平浪靜。
從離開那個受傷的小姑娘,半安就一直萎靡著,整個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連喘氣都輕了。反倒是車上的其他人因為那一場虛驚都提起了精神。
他們走過了草蕩,在過幾裏路就是城邊的樹林,那裏最容易藏汙納垢,做事方便埋人也方便,不容得他們大意。
“半安……”南歸麓小聲喚她,刻意之下語氣輕如蚊蠅,講和的態度明顯。
“花蝴蝶說,城門口有你的畫像,你要偽裝一下……”
說著,手指點上女人的眉。那裏是一道暗紅色的細線,直直的,不到半寸長,隨著女人皺緊的眉頭,能看到那裏變的更暗,讓整個人籠上一種陰鷙的氣質。
男人指尖下是隱約浮現的微凹的疤痕觸感。
“恩……”半安蔫蔫的,聽從安排。
視線卻落到南歸麓的手上,一動不動。
雖然她以前曾經揭開這南歸麓臉上的麵具,知道他不可能和淨梵行是一個人,可看見對方這手掌紋路,她還是覺得有點眼熟……
不等細看,男人微不可查的將手擋在袖子中。
他一手拿著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摸著半安的臉往上貼。
本是溫熱幹燥的觸感,可落在半安的皮膚上,半安隻覺得冷,深入骨髓的冷。
怎麽可能是淨梵行!半安忍不住嘲笑自己。
麵具擋住她的視線,眼前一黑,倒在路邊的小姑娘像是一場噩夢湧上眼前。
那路那麽長,那麽靜,小孩那麽小……能走出去嗎?如果走不出去又遇不到人,那麽小的孩子……
她緊緊閉上眼,大腦控製不住的往下想,烏鴉的叫聲,和那種惡臭的味道,她猛地咳嗽起來……
死人坑中的人像是一顆爆竹,一直埋在她的心底,稍有觸及,就會爆發。
男人也不知道半安怎麽了,耐心的給她順氣。
“沒事!被口水嗆到了!”她別過臉,擋住發紅的眼眶。
南歸麓眨了眨灰白的眼,用手摸她的臉:“別動!馬上就貼好了!”
他的動作很輕可是不容拒絕。
待手再離開時,女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容貌平凡的青年男人。
半安驚訝的摸著自己的臉,腮上的疤痕和沒見的細線都被完好的遮擋。從手感上看,沒有任何破綻!
真是好手藝!
她忍不住讚歎,壓抑的感覺被壓下去不少。
臨安城是江南少有的幾個地處高處的城池,沒有受到洪水的影響。但是因為災民來過的原因,城門邊上也是一片荒蕪。
小墨隨花蝴蝶跳下車,聽見城內隱約傳出熙攘熱鬧的聲音。對比半個月前,嘲諷:“看樣子有人被抓了!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
有人守城,但是侍衛懶散,中午豔陽高照,看門的人不是在陰影處避暑就是抱著刀鞘打瞌睡。
不知道是懶得開,還是怕災民,兩扇城門間隻留了一個能容馬車通過的小縫。
花蝴蝶彎下腰,摸了摸剛貼好的花白胡子,趔趄著往城門口走,與守城人交談幾句,又往那領頭人手中塞了東西,然後朝馬車上的小墨揮手。
“可以進來了!”
入城如此容易,不用搜車也不用下車,易容豈不是多此一舉。半安正如此想,就聽見車廂外拔刀的聲音。
翁中捉鱉?
她汗都下來了,條件反射身後的刀柄。
南歸麓安撫的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將東西收起來。
“下車!”外邊的人凶狠的喊道。
城內的侍衛和城外守城人態度完全不同,那股子由內而外的殺氣一看就是經過血雨洗禮。
一套下馬威,花蝴蝶的笑模樣僵硬在臉上,他被人群閃亮亮的凶器唬住。小腿發顫,腳尖朝外,已經有了落跑的衝動……
一車人在南歸麓的支撐下十分配合,不僅交了身上的銀子,連搜車都不抵觸。
四個人在刀尖的威逼下,乖得和綿羊一樣。花蝴蝶呲了幾下牙都被小墨用白眼仁瞪了回去。
“車裏這人是怎麽回事?”侍衛嘩啦一下圍上來,七手八腳的將人從車箱中拽到地上。
段一刀臉上的紅腫已經開始發青,整個人都看不清眉眼,就算是他媽來了,估計也認不出這是城牆上的重犯!
花蝴蝶抖著手小心翼翼的接過話,“大人……這是城外撿來的!我兒子心善……不忍他死在路邊……就是個普通災民……”說著還朝三人努嘴,示意他們趕緊附和,把那傻小子護住。
這一下,半安傻眼了,南歸麓裝的又瞎又瘸,小墨一身老婦人的衣服,隻有自己能當那鬼兒子……
花蝴蝶這是故意的!
侍衛已經起了疑心,一雙雙眼睛刀子似的望著他。“他是你爹?你要救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丈夫能屈能伸!
半安不斷給自己做心裏安慰,嘴上答應的痛快。“是,我爹不是人,他沒良心,是我非要救他的……”
花蝴蝶和侍衛的臉色同是開始變化。
半安心想不能白吃虧,她盯著地上的男人,惡向膽邊生。補充道:“遇見他的時候他還喊著肅什麽?王府什麽的……我以為是個大人合計醒後要點報酬……”她無視花蝴蝶吃了屎似的表情,無視南歸麓骨結發白的手,火上澆油。“大人要是覺得他麵有不善,就把他關起來!我們就當沒見過他!”關係撇的幹幹淨淨!
守城侍衛聽見王府兩字時表情都變了,他們對視一眼,手上用力,已經做好和對方硬磕的準備。
可萬萬沒想到,對方將這人拱手送上!
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領頭人抑製住笑容,說話更硬氣。“什麽人你都敢撿!這是朝廷命犯!”他大手一揮,“帶走!”
半安瑟瑟發抖,慫的幾乎給人跪下。“大人!我們真的不認識他……您饒了我們!我們上有老下有小……”
領頭的冷哼一聲,“以後長長腦袋!趕緊滾!離城門遠點!”
半安借機處理了眼前的最大威脅,嘴角瘋狂亂上揚,心中歡呼: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