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無事獻殷勤
半安一夜未眠，在天蒙蒙亮時出了屋子，打了一盆井水浸濕了布擦了臉，冰涼的溫度驅散了夜裏的煩惱。她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忽然聽見城後傳來的嘎嘎的尖叫聲。
半安望著那片漆黑的盤旋在一起的顏色，發現那是一群受了驚嚇的烏鴉。
韓為昏睡了一夜，醒來時有些頭疼。他感覺著胸口緊繃的疼痛，頭大如鬥，心想一定要給李玉幾拳。下床穿鞋才發現膀大腰圓的漢子就縮在他的床邊，頭上蒙著衣服，睡得正酣。
疼痛引起的怒氣忽的就散了，男人小心的邁過地上的人，推門出去。
小小的影子站在院子中仰頭看天。
“嗯半安？”他認出對方，同時也發現了遠方的異樣。
“應該是暴民們填死人坑驚動了烏鴉吧！”他活動著僵硬的身體，看見半安臉上的錯愕。“啊！你還不知道！”想到半安還不知道主子去見了叛軍二當家的事，韓為好心對她解釋：“我們之前去暴民的營地了，主子和他們談好了，讓他們把死人坑填上，用治瘟疫的藥方交換。”
半安皺眉，缺覺的腦袋轉的很慢。“你是說司霽白帶著藥方去跟城外的那些人談了合作……”她不敢信，那可是叛軍啊！雖然也收留難民，可是和朝廷對著幹的人不應該全部打死？
韓為聽見半安懷疑的語氣，突然感覺很驕傲，“這不是為了你好嗎？要不然那麽多病人你怎麽能忙得過來！主子索性就帶著藥去了！讓他們解決自己的問題！省著還要麻煩我們！”
“對了！”他想起什麽大事似的一拍腦門，手在衣襟裏摸了一圈，似乎在找什麽東西，一邊叨咕：“蘋果呢？”
半安心虛，“沒看見！什麽蘋果你做夢呢吧？”
韓為拿不準半安說的是不是真的，悠悠的歎了一口氣，為主子臉上貼金。“你不知道，主子還特地給你拿了兩個蘋果，雖然他明麵上隻拿了一個，但是他臨走的時候又讓韓意帶了一個，昨天你們吵架，他還特地給我，想讓我給你……你真的沒看見？”
半安的臉色隨著男人的話變來變去，知道那個蘋果本來就是給自己的時候，她突然又想起了昨夜的香甜味道。
可那隻小的……
半安歎了一口氣，這就是扔了都不給你吃的現實版嗎……
韓為將身上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沒有找到蘋果的影子：“一定是李玉那個饞嘴吃了！我去找他算賬！”
韓為睡了一夜活蹦亂跳，回屋子去折磨李玉，半安依舊疲憊至極。不光是身體，更多的是精神。那個小殺手躺著地上的望著她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韓為為了保護她上前擋了刀子，還有這滿院子的病人，豎著進來橫著出去……都讓她夜不能寐。
她望著一會城外怪叫著的烏鴉，心想司霽白還是很聰明，不過想到他說的事情，半安臉色陰沉。
不能原諒他！
太陽露了頭，昭示著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城外填坑的人忙得熱火朝天，城內的人也都放下了一塊心病。南宮衍在院子外的小屋中住了幾天，一直在緩解舟車勞頓，今天一大早，也不知道抽了什麽風，要請肅王爺和半安一起吃個早飯。
半安不想去，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一直在南宮衍的視線範圍內，想到以前的關係，她實在不想和過去的人有過多接觸。
易容成中年男人的瓏文背著手，站在半安身前晃，一邊報菜名一邊看半安的表情，看她開始動搖，更加賣力氣。
他知道半安不在乎吃喝。據他觀察，這女人山珍海味能吃，粗茶淡飯也能吃，如果這些沒有，城外飛的烏鴉她也能打回來。可不在乎不代表喜歡。
“你要是不去啊！那多準備出來的食材可就浪費了！”
半安用布巾擦了手，確定每個人的藥都吃過了，動了心還不忘嘲諷：“也就你們這時候還鋪張浪費，要知道院子裏那麽多……”
瓏文笑出聲：“我們公子吃的又不是賑災的糧食，隻是好心宴請安公子，您管的未免太寬了！”
半安被噎的沒話說，心想，這飯一定去吃，吃窮這個王八蛋！
進屋時，南宮衍和司霽白已經坐好，桌麵上是白玉的茶杯，濃稠的小米粥在青色釉麵的瓷碗裏冒著熱氣，模樣精致的小點心擺了滿桌子，最邪乎的是，每個人麵前都擺著一碗白色濃稠的魚湯……
半安想想自己昨天吃的幹糧，又看看對方，憤恨心更甚。
江南災區都這樣了，他還花費人力大魚大肉？
南宮衍見半安進來半天不落座，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邀請她。“安公子別客氣！都是今晨現做的！”他還特意指著那碗魚湯：“多喝些！江魚明目！”
睡鳳眼懶懶的望過來，更激起半安的鬥誌。
她橫跨坐在凳子上，手拿起筷子在桌上一頓，待筷子整齊，對著湯中的魚就下了手。
魚肉入口即化，嫩的幾乎讓人將舌頭嚼了一起吞進去。是剛捕撈上來的新鮮的江魚，她滿足的咽下去。
“你哪裏弄得魚？”
半安打斷兩個男人的交談，突兀的問。“離這裏最近的怒江岸邊，快馬加鞭到也需要一天時間，還要返回來。可這魚明明剛捕上來不久……”
本來她想自己是來吃飯的，挑釁什麽的全部無視，可這魚已經脫離了正常來路，洪水都退回去了，就算剩的水坑都幹了……“難不成是這魚自己飛來的？”
“安公子還真是個精細的人，這魚確實是剛捕上來的，也確實是飛過來的……”南宮衍模樣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手裏一圈圈的轉著茶杯，並不覺得吃個魚是什麽稀奇事。
半安覺得他敷衍，危險的眯起眼。
司霽白也嚐了魚，確實如半安所說。
至於魚的來路，男人想到就問：“莫不是鳥抓來的？”
監理寺掌運部的神官都會有一對神雕，代代相傳，神雕也會子子輩輩留在監理寺。
南宮衍笑笑，不承認也不否認。“喜歡就多吃點，不要客氣！”
半安一經提醒，頓時頭大如鬥。“南公半仙，你為了吃口魚……讓那傻……讓那鳥去怒江捕了？”
神雕的事天下皆知，那是神官的象征，是東魏的神鳥！這小子竟然讓神鳥去給他捕魚？慣得吧……
南宮衍被戳破了秘密也不害臊，“都說了是魚自己飛來的！”
“嗬！”
司霽白不在乎吃魚的事，他在乎南宮衍殷勤的原因。早飯吃了幾口就放下，“公子還是有事直說吧！”他天天內憂外患，忙得腳打後腦勺，沒有南宮衍這麽清閑，有心情讓神鳥去捕魚回來熬湯……
南宮衍見男人開門見山，也不避諱：“這次出門甚久，家母來信說甚是想念，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天就要回去了！”
睡鳳眼微微上抬，露出埋了星辰似的眼睛。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撞，發出無聲的火光。
司霽白收回視線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麵上敲出聲響，“那還真是遺憾了，等離開那天，本王要是有空，一定送公子離開！”
南宮衍平靜的臉上微不可查的一抖，他鄙視王爺這種無賴的行為，提醒道：“王爺……衍答應的事都做好了，希望您不要忘了當初的承諾……”
半安嘴上忙著，耳朵立起來，準備認真聽這多次提過的承諾。
司霽白卻打哈哈，“承諾自然算數……南宮公子多慮了！不過，現在江南正亂……”
他們當初說的可是等江南的事情處理好，他親自將人送到監理寺。現在江南混亂，南宮衍就想要人，沒那麽容易。
南宮衍也一直頭疼這個事，他當時含糊的被司霽白蒙混過關，沒想到江南關係盤枝錯節，根本就不是賑災能擺平問題的事，要是按照答應的來看……他今年中秋前都回不去家了！“他對你的用處不大，不如提前……”
司霽白打斷他的話：“你也知道，現在大家都指望著她……”
半安吃的打嗝，兩人的對話聽得雲裏霧裏。她不愛聽兩人打太極，拍拍肚皮站起身。“你們聊吧！我回院子裏看看。”
兩雙眼盯著她的背影，一直到門重新關上。
南宮衍向後一灘：“不過是個瞎了眼的小跟班，沒想到王爺卻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