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疾苦

  半安的地位一落千丈,一天前還能在隊伍中來去自如,當晚就變成小解一下都要有人看守。


  她也不在乎,反正最大的秘密已經被司霽白知道,索性撕掉良善的偽裝。她徹底和近衛軍打成一片,行軍速度快,近衛們有個拉肚子刮碰什麽的都不用叫她,她會主動上來幫忙,短短一個白天,王言之的工作便因為她的出現而輕鬆了不少。


  司霽白隻是透過車窗冷眼看她,臉色奇差,也不幹預,好像半安和王言之一樣,隻是王府近衛軍的一個普通的隨行大夫。


  兩人刻意忽視彼此,麵對麵時連眼神都避開。整個隊伍都看出來了,安公子和王爺有了矛盾。


  “爺……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啊!要不然……”韓為在車廂外急的愁容滿麵。


  司霽白一臉冷靜,依舊埋頭於處理公務,連個恩聲都不給。


  韓為也沒得到個台階,剩下的話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腳步踱的更加頻繁。


  司霽白聽得心裏煩躁,喝道:“滾遠點!”


  韓為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離開,剛下車就見半安在路邊扶著災民忙活。


  他顛顛的跑過去,遠遠的喚:“安小哥!”他心裏算盤打的啪啪響,兩人矛盾升級,雖然他勸不動主子,但好歹還能勸勸半安,兩人間這樣的氣氛,讓他們這群貼身的侍衛很遭罪啊!

  半安忙著給災民喂水,根本沒聽見有人叫她,直到韓為到了身邊,她才不耐煩的挑了對方一眼。“幹嘛!”


  和司霽白一個口氣!

  韓為一肚子的話突然被堵在喉嚨中,整個人愣在當場。


  “沒事滾蛋!”半安接著忙自己的,冷漠的像是不認識他。


  韓為的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反反複複,將牙咬的哢哢響。他下定決心以後一定離這兩人遠遠的,隻要不出人命,他才不要摻和這女人和主子的事!


  越是臨近江南,水分越足,百姓越慘。


  水災後的溪流變成小河,溪水渾濁,是不是會發現有泡的巨大的影子從中飄過。


  正在溪邊喝水的半安噗的將水吐了出去,忙去找王言之。


  “從今天起大家喝的水一定要是燒開的!”


  王言之行醫多年,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轉告了隊伍中的人。


  近衛軍本就行軍匆忙,現在連喝水都要燒,更是增加了時間負擔,速度一降,本來三天就能走完的路程,又要延後。所以大家隻是隨口答應注意,還是在偷偷喝生水。


  半安每日憂心忡忡,一邊救治路邊的災民,一邊還要看著人們不讓他們往河邊跑。


  可一百多人哪裏是她能看得住的,何況就算是看見了,對方也會告訴她,沒關係,就喝一點,以前都是刀山火海的走,這點水不會有事的!


  沒有文化真可怕!

  半安細心的給近衛軍講,並沒有得到任何回報。


  眼看著最愛說話的小哥天天往林子中跑,整個人越發憔悴,半安終於忍不住,踹開了韓意,闖進車廂。


  一股幹燥的熱氣撲麵而來,車廂門口放著炭火,用鏤空的銅器照著。黃亮的光從中透出,映在車廂內側,留下模糊的的暗影。


  披著裘皮的男人從信件中抬起眼來,對著來人輕瞥了一眼。


  兩天沒見,司霽白好像消瘦了不少。


  透亮的琉璃色眼中有些混沌,眼白中充滿了血絲,眼瞼下竟是陰影,顯得書案邊的男人越發疲憊。


  大概是沒見天日的原因,裹著白裘皮的司霽白毫無血色,不像活人。


  半安愣了一會,直到發現男人抬頭看她,才回過神。


  “你?”是寒症發作了?怪不得這幾天都不露麵!

  半安想問,卻想到那個夜裏冰冷的‘故事’。難不成是因為自己拉他下潭水引起的寒症發作?想到這,她及時閉了嘴。


  司霽白看著半安臉色變換,握著狼毫筆的指尖微不可查的白了一下,一個圓圓的朱紅痕跡印在紙張上。他睫毛下壓,遮住眼底的泛上的紅色,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


  “出去!”聲音冷清,如同那夜沐浴的潭水……


  半安被逐客令喚回神,不在想司霽白的問題,急忙說事。


  “你得下命令,不能再讓人喝溪水了!”


  司霽白忙於處理朝中和江南的瑣碎屁事,又恰逢寒症發作,幾天裏連車都沒出。韓家人知道車廂內的情況,連玉柔都支開,更是想方設法的壓下事情,免得主子心力交瘁。


  所以男人根本不明白半安說的是什麽意思。


  半安以為這狗男人難為他,氣的想轉身就走。可事關人命,她生生定住腳步,放緩了口氣,將外邊的形勢簡要的說給男人聽。


  司霽白低下頭,左手手指按上眉心,右手放下朱砂筆。大概是頭痛嚴重,男人索性將雙手都按在臉上,捂住眼睛,用力搓揉了一下,良久才歎了一口氣,對著車窗低聲說:“韓順進來!”


  半安看著裹在裘皮中的男人虛弱的靠著軟墊上,唇抿著不說話。司霽白閉目養神,不知是煩的還是冷的,手微微發抖。


  輕輕的玉鈴鐺悶響聲在車廂中作響。


  韓順掀簾進來,回身將車門關好,瞪了一眼靠在一邊的半安,“爺!”


  司霽白未睜眼,“怎麽回事?”


  他這幾天都處於生死邊緣,已經是用了極大地勇氣才壓下了抱著半安取暖的念頭。如今女人主動送上門來,他有點控製不住。


  韓順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解釋江南重要,所以才加快腳步……


  “你這樣會死人的知道嗎?”


  韓順不為所動:“隻是幾個吃壞了肚子的,不會有事!何況王府近衛軍何時有過一個怕死的!”


  半安氣的砸車廂,“不怕死!不怕死不代表要白死!你們這樣不管不問,大災後必有大疫!近衛軍這麽虛弱的到災區,有疫情誰都跑不了!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韓順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臉色都變了,“你是說會有瘟疫?”


  半安冷冷的啐了一聲,譏諷:“虧你還是個懂得藥理的!”


  司霽白見半安急的罵人,知道事情嚴重性,擺手讓韓順按半安吩咐的處理。


  韓順跳出車,去安排。半安目的達到了,不想和這狗男人獨處,緊隨其後。


  “絆兒!”


  男人在身後叫她,聲音悶悶的帶著虛弱。


  半安關車門的手停滯一秒,她揚起臉,盯著麵無血色的男人。


  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牛皮水袋子,扔了進去。


  “你別死了連累我!”說完轉頭就走。


  司霽白感受著水袋子上尚存的女人的體溫,臉色一緩,打開塞子,濃鬱的酒氣散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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