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疑心病
問君樓是天照城最大的花樓,達官顯貴接待無數,可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逛樓子,所以就有了雅間。雅間一般位於院子的四角,進出都隻有一道門,門口還會有人把守,半安實在想不明白人都在雅間了,還怎麽去看。
司霽白不理她的好奇心,一路心事重重,腳下的路走得異常沉穩。
半安小跑著跟著男人走在園中,一路上連個活人都沒看見,不管是丫鬟還是帶女人回房的恩客,都沒有,隻有一路的蟲鳴。天剛黑下來是問君樓客人最多的時候,一路上一人沒有,足以說明這條小路的僻靜。
半安心有不安,這樣的路,最適合殺人藏屍。
她心裏想的多,眼神就沒有那麽那麽專注,當前麵男人停下的時候,她碰瓷似的,狠狠的撞了上去。
“我的媽……”她隻覺得眼前一黑,鼻子一酸,整個臉都貼在了男人硬實的胸口上。
“為什麽突然停了……”她眼裏含著生理性的淚水,水汪汪的、一臉埋怨的看著男人。
司霽白本來拉著的臉,在看見半安的傻樣突然有所緩和,難得的沒嘲諷:“到了!”
半安瞪大眼,看著麵前的假山水池,不明所以。“這也不像有暗道的地方啊……”
男人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解釋,手輕輕按在水池出口處,將水堵住。
“恩?”
半安覺得腳下一陷,連忙後退幾步。一個地門,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地麵上。
“走!”
暗道不像想象中狹窄蜿蜒,都是筆直的路,共有四條,應該是按照東南西北方向建的。奇怪的是,每條路相隔不遠就會有上行的台階出現。
半安好奇的選了其中一個,跑上去看,牆上有個隱蔽的小門,一打開是巴掌大的孔洞,一直向裏邊延伸,最盡頭是個小小的透明寶石,透過這塊透光的寶石,將屋內的場景看的一清二楚……
半安大駭,不是因為裏邊人翻雲覆雨的古怪姿勢,而是因為這機關的構造。
這不是門鏡嘛!
她震驚的看著司霽白,男人正站在台階下,微微仰頭看著他,琉璃色的眼映著點點火光,野獸一般。他的嘴角上揚的厲害,擺明了是一個“你真沒見識’的表情。
半安被嘲諷的無地自容的同時暗暗咂舌,討好的問:“這東西是誰給做的?”莫不是有同道中人也在這片土地中,想著想著她已經露出竊喜的樣子。
司霽白不明白女人怎麽突然開心成這樣,給她潑冷水:“不是什麽稀奇東西,是軍中做千裏眼的師父琢磨出來的!”
連千裏眼都有?
半安愣在原地,心道:古人智慧果然不可小覷。
暗道最盡頭的屋子,是瞎子和知微的。
與其他房間不同,這間房的機關是個兩個小小的孔洞,分別對著屋子的大廳和床寢。
司霽白和半安各占一個,將裏邊的場景看的一清二楚。
半安第一次見到瞎子的真人。
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藍色的外袍,人格外白皙,也更加消瘦。一雙灰白的眼掩住了整個人的溫潤之氣,眨動之間都是寒涼。
男孩站在門口守著,目不斜視的看著門外,呼吸清淺,好像不存在。
半安盯著男孩的背影,總覺得有點熟悉。相似的身高讓她想到白天溜走的那個臭小子。可那人機靈古怪,根本不像站在那就能一動不動的人,男孩的沉靜讓半安開始自我懷疑,想必天底下孩子都長成這樣。
“今天還是奏梅花引?”瞎子偏頭衝著知微的方向問。
知微正在調琴,職業性的抬頭笑笑,看見雙灰白的眼,笑容又斂了回去。“梅花引比不上南公子,今天給公子聽奴家的新曲,月如鉤。”
半安在外看的急的慌,回頭想對司霽白抱怨,卻被對方用指頭按住了唇。
臉上寫的很清楚,麵對高手,不可大意。
半安悻悻的將話咽回去,接著看。
琴聲慢慢響起,透過鏡洞旁的小孔能將聽見裏邊的聲音。
姓南的瞎子倒是沒有一點逛樓子的樣,溫文爾雅,大概是對琴者尊重,隻要知微在彈琴就絕不動手動腳。
半安看的心急如焚,心想知微還真是個好脾氣,還要給他彈琴。這要是她遇見這樣耐性的人,還不如直接拔刀和對方幹一架。
一曲終了,瞎子放下茶杯緩緩張開眼。“知微姑娘琴技高超,名不虛傳。”
男人說著和昨夜一樣的話,讓知微麵上微怒,口氣沒有之前輕柔。“南公子還是有話直說的好,也不要浪費你我時間。”
瞎子又將茶杯端起來,輕輕抿一口,不急不緩。“哪裏有話,在下是純來聽琴的,倒是姑娘,還是趁早想清楚的好!”
牆外的兩個人對視一眼,不明白這個想清楚是個什麽意思。
不過,問君樓這種地方,又有誰會將話說的直截了當,尤其是當人不在床上,神智又十分清醒的時候。
半安歎口氣,給司霽白比劃,今天大概是什麽都聽不到了。
司霽白抬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眯著的眼像是蓄勢待發的毒蛇。
半安突然覺得心裏發寒,明白了男人今天的目的。
司霽白想見的根本不是那個瞎子,他是想看看,知微是不是還是當年的知微。
半安一下子想到知微在密室中握緊的拳頭……
她替知微捏了一把汗,上前將那聽孔死死的按上,確保聲音不會互傳,迎上男人的眼。“你想多了,知微不會有問題!要是她起了反心,是不會讓你上這裏來的!”
司霽白輕輕將小門關上,回望半安,認真的解釋:“因為知微並不知道問君樓中有這樣一條收集消息的密道!”
不知道……
半安一口涼氣憋在喉嚨中,半天沒能說出下一句話。
她想想屋內和瞎子周旋的女人,默默感歎一句:“皇家人疑心病真重!”
男人不置可否,靜靜的看著她。
半安呆不住了。與這樣一個疑心病待在一起,還知道的這麽多,真難為她能活到今天,她的壓力實在是大,決心不趟這趟渾水,跳下台階就要往外撤。
司霽白抓住她的胳膊,一用力,將人拽回來,高大的身體前傾,將人壓在冰冷的密道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