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戰府

  半安這輩子就沒這麽狼狽過!

  她穿著髒的看不出本色的衣服,捂著手臂,貼著牆根在小路裏狂奔,即使這樣,也沒能甩掉身後的追殺。


  瓏音是動了真火!

  她箭術高超,自出師後就從未失手過,今天一晚卻接連遭遇兩次失敗,闖入占星閣的人避開要害負傷跑了,至於這個小疤臉,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每次都在她下手前避開,放了三箭,竟然隻傷了她一條胳膊,命硬的讓瓏音懷疑自己的實力!

  她看著小疤臉一個閃身竄進胡同,氣的一跺腳,提著弓就追了過去,早就將公子吩咐的話忘在腦後。


  半安像是一隻被獵狗攆了的貓,專門往暗處轉角裏跑,可身後的人如跗骨之蛆,就是甩不掉,眼看她就要力竭,到時候那個狠心的弓箭手還不得當場打斷她的腿拖回去……


  半安一咬牙,賭了命,當著瓏音的麵,衝向燈火通明的院子,翻牆而過。


  半安來到這個世界十多年,皮肉都放縱鬆了,猛地被強製性拉練,一口氣跑了半個皇城。老命差點交代了,心裏痛罵今夜遇見的所有人,一邊靠著牆根氣喘籲籲。


  瓏音正要跟進去,可看見那門上懸著的匾額,猶豫了一下,她向牆內望去,看見府裏人頭攢動,紛紛抱著行李緊張的張望。


  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小疤臉的影子,她不甘的退了兩步,決定回去找公子從長計議。


  半安在牆根一直蹲到腳發麻,確定沒人發現自己,才瘸著腿出來。


  府裏一片混亂,她逮住偷偷抹眼淚的小姑娘。


  “發生什麽了,你哭什麽?”


  哭鼻子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眼睛哭的核桃大小,看人都眯著眼,“我哭怎麽了,好不容易過幾天好日子,結果將軍沒了,夫人還要遣散我們!嗚嗚……你別擋我的路!”


  半安被推到一邊,直到對方都走遠了,一拍腦袋,她大概知道自己到了哪裏了。


  整個戰府都在收拾東西,她空著手,衣著也不統一,突兀的很。


  她要是這樣出門,就是個招搖的活靶子,弄死她隻是分分鍾的事。


  除非……


  半安摸著自己臉上的傷疤,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丫鬟仆人們沒了主子的指令,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院子裏亂竄。雖然是深夜,也並沒有影響人群離開的速度。


  戰夫人就站在大堂門口,身穿麻衣,頭戴孝帶,對著每個來辭行的人微微一笑。


  這個暴脾氣的女人白天沒了丈夫,如今的她強顏歡笑,撐起整個戰府,第一次有了純良淑德正妻樣子。


  從她失去丈夫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底氣,不用人說,她也知道,不會再有一個男人,任她拿著劍追著砍了。


  拜別的人眼裏都是不忍,哪怕平日多有摩擦,也會真心的道一句:“夫人珍重!”


  半安沒想到自己和這夫妻的緣分這麽深,白天親眼看著戰無傷人頭落地,晚上就看見他老婆遣散家仆,挺好的一家人,說垮就垮了。


  她穿著仆人的灰衣,抱著別人的包袱從廚房中溜出來,跟在人群最後,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門前的戰夫人,越發覺得這女人可憐。


  “啊!有人來了!”


  “是官兵!”


  門口的騷亂將半安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鎧甲摩擦的聲音在夜裏異常的響亮,整齊的腳步聲夾雜著馬匹的嘶鳴,一隊人馬幾個呼吸間就整齊的站在了戰府門口。


  領頭人身穿深藍色的暗紋絲綢衣袍,腰間係著金扣腰帶,頭束玉簪,麵容白淨,本來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可這樣的臉上偏偏生了一雙鷹目,讓這人平空生出一股子血雨中走出來的殺伐果斷的氣勢。


  男人鷹眸環視,把玩的珠串的手動作一停:“關門!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府,違令者殺無赦!”


  中年人特有的低沉嗓音讓院子中的人都停住動作,抱著東西的小丫鬟,隻是看著來人搭在刀柄上手,就冒了一後背的冷汗。


  半安自己圈著自己,在城角破屋照顧師父多年,也不關心這皇城有什麽人,她隻想做個小老百姓,可如今遇見的這人,真真喝的她屏住了呼吸。


  這個白淨的中年人,總讓人平白覺得不喜。像是幼年的孩童,雖然懵懂,但總是對那些曾露出惡意的人印象深刻。


  看著這男人人模狗樣,估計也是個造孽的主!


  “還說是誰能有這麽大的陣仗,原來是監理寺的嚴扶正嚴大人,怎麽,無傷剛去,你個狗腿子就趕著來欺負我個寡婦?”


  大半夜的不請自來,是敵非友!

  人群從中間散開一條路,從府門口一直到正廳門前,一片通透。戰夫人一改萎靡的樣子,下額微受,身姿筆挺,還是當初那副暴脾氣的一品誥命夫人樣。


  氣勢相撞,寸步不讓。


  嚴扶正單手盤著手串,順著路就走了過來,視線掃過場中的人,皮笑肉不笑:“戰夫人嚴重了!本官也是秉公辦事,希望夫人配合!咦,怎麽不見令愛?”


  戰夫人氣的手抖,一聽他提自己女兒更是炸了毛。


  “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撕破臉對兩人都不好看,嚴扶正收起臉上的表情,“那就不敘舊了,動手!”


  拿著刀的侍衛像趕小雞一樣,粗暴的將家仆聚到廳前的院子,然後開始進院子搜查,書籍瓷器被扔了一地。


  戰無傷手下的老兵早就拔刀衝了上去,不過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人打斷腿腳踹到在地。


  明晃晃的刀讓下人大氣都不敢喘,更有膽小的抱著包袱嗚嗚哭起來。


  本就人心惶惶的戰府這下徹底陷入混亂,戰夫人直麵嚴扶正,勢要討個說法,卻看見男人慢悠悠的拽出一張絹布。


  女人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本來她還抱有一線希望,不過詔書都下了,戰家是徹底完了。


  半安混在人群中時刻盯著嚴扶正,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這人到底什麽時候見過,正想著是不是上輩子遇見的那個倒黴敵方,就感覺到針似的視線紮了過來。


  她沒想到嚴扶正能警惕成這樣,她僅僅是偷瞟他,不帶任何惡意,都能被發現……


  半安連忙低頭,裝作怕的發抖的樣子,小心的將臉上的鍋底灰抹的更均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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