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都是傻子
許秘書看著臉色沉凝的秦修遠,心中有一事不明,他不禁問道:“倘若我們將證據擺在沈崇樓的麵前,他究竟會選擇信,還是不信?”
刺殺沈崇樓的事情,以及鴉片煙的事情確實和秦家沒有半點關係,但若是沈崇樓得到了證據,為了加以罪名到秦修遠的身上,一切都可以變成莫須有。
秦修遠麵色並未因此更加沉,反而,舒緩了許多。
他思索之後,才對許秘書道:“別的我不信,沈崇樓人品,我信得過!”
許秘書更是疑惑了,不是因為少夫人,兩個人的關係不好麽,難不成,還真能就事論事?
“況且,不怕沈崇樓不信,就怕我們沒有盡快找到證據證明所有事情與我們沒有幹係。”秦修遠對許秘書道,眉宇之間隱約有絲絲的擔憂,“交給你辦的事情,你先去處理吧。”
他的話音剛落,許秘書還未來得及接過話茬,外麵就有了輕緩的腳步聲傳進來。
秦修遠朝聲源望去,來人沒有直接進來,而是站在閣樓門外敲了敲門,等待他準許。
“誰?”秦修遠開嗓問,雖然隻是輕薄的一個字,從嗓間冒出來,卻極其困難。
其實,他知曉是誰來了,沈如故的腳步聲,他早已無比熟悉。
有些人,不經意入心的時候,哪怕是她細微的一切,都會如此明顯。
隻是,她的到來令他意外,秦修遠雖有去寧海,可這麽久沒有麵對麵說過一句話,倒是教他有些無措起來。
果真,沈如故在外頭應聲:“是我,如故!”
清脆的嗓音,讓秦修遠的雙腳定住一般。
許秘書瞧見外麵的人不進來,裏麵的人沒有去開門,於是,他眼力界極好地對秦修遠道:“少東家,我先下去了。”
一來,留給秦修遠和沈如故兩人相處的時光;二來,也很自然地開了閣樓的門。
門敞開的一刹那,秦修遠瞧見清麗的臉龐,外麵的寒風灌進來,他的心仍舊是熱的。
沈如故看了一眼秦修遠,隻身進來,她身後沒跟著那青慈丫頭。
氅衣上毛羽有些濕漉,是雪花融化後的結果,或許是冷的緣故,她的唇瓣有些紅紫,臉蛋有著血色,鼻尖也有些彤紅。
秦修遠見沈如故雙手往氅衣裏麵攏了攏,他擰眉,上前,不動聲色的關上了門,隔絕了外麵冷風。
“你怎麽來了?”他走到沈如故的麵前,問道。
語氣,不冷不熱,沈如故也不知曉自己這趟來,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她有些為難,藏在氅衣下麵的梅花糕好似也冷了幾分。
秦修遠說過,大雪過後,要吃幾塊雪花糕,心情才會好。
所以,她一早特意和青慈一起去了糕點鋪,找了師傅先做。
可老師傅不在,隻有學徒,她也不知,味道有沒有以前好。
秦修遠見她不說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好,於是道:“我的意思是,天冷,你待在寧海就好,來雲錦坊作甚。”
沈如故抬頭,那雙帶水的眸子,瞧著秦修遠,想了想,有些話,還是直說的好。
“你許久未回寧海了,外麵有不少人說閑話。”沈如故小小聲聲說著,又低下頭去。
秦修遠不意會她會如此說,當他瞧見她的手從氅衣中拿出來,尤其是瞧見她的手提著的梅花糕時,心裏頓時像天空放晴。
他的話,她都記得!
秦修遠伸手,給她解開氅衣,搭在一旁,示意她坐下。
動作很自然,沈如故有些意外,卻聽秦修遠道:“無非就說我們新婚夫妻不恩愛,還能說什麽,你的性子,不像是害怕別人說的。”
秦修遠的話,隻是打趣,沒有更深的意思,沈如故也不會放在心上。
“嚐嚐吧,已經有些涼了,味道興許沒有熱的好。”她將梅花糕遞到他的麵前。
秦修遠瞧著纖纖玉手,多看了一眼,沒說話,接過就往嘴裏送。
好似,這些日子,他們倆未曾鬧過矛盾。
隻是,他想著此時此刻的自己,隻怕是臉上都止不住的欣喜,他喜歡兩人如此相處的和睦方式。
哪怕她給的是毒藥,他也會咽下去。
不知是哪個思想先進的人說,沉溺愛情的人,都是傻子,可我願意當傻子,因為我愛她!
他是說不出這種話的,可覺著自己也和這話說的人也差不多了。
秦修遠吃的時候,一直看著沈如故,她並未提及沈崇樓有關的任何事。
兩個人就像是心思各異,可是又不約而同地心照不宣,他知曉沈崇樓見過她了,而她也許也知曉他明白兩人見過麵,提及大家都不高興,就當什麽都沒發生。
沈如故起身,在閣樓裏隨處轉了轉,走到了內室,裏麵擺放著床榻,上麵的錦被不算厚。
旁邊有火爐,可瞧上去,並不像天天燒爐子的狀態,沈如故反頭瞧著已經跟上來的秦修遠。
她問:“不冷嗎?”
“冷。”秦修遠的回答,讓她意外。
按照他往常的性子,就算冷,也會硬撐著,說不冷。
緊接著,秦修遠道:“不是寧海公館,哪裏都會變得很冷。”
“如故,我想……回家!”秦修遠說罷,大步流星,朝沈如故走去。
寧海公館,是秦修遠置辦的,算來,是他的家。
而她雖是他的妻子,卻從未和他有過夫妻之實,現如今,他想要回去,其實並不需要和她說的。
然而,細細揣摩,沈如故明白他的心思。
秦修遠張開雙手,敞開的懷抱將她容納進了懷中,沈如故微愕。
她緩緩將手抱在了他的腰肢上,道:“那就回吧。”
“和你鬧氣的日子以來,我並不好受。”他如實的表達內心感受,秦修遠以前自認心思不是輕易展露人前的人,遇見了她,好似真著了魔。
她何嚐不是呢,時間好似一把刀,可以將人的心割開,然後將另一個人的點滴裝進心間。
縱使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他的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不好,都會成為一種回憶,她不受影響又怎麽可能?
“老門東今夜有燈會,你去看嗎?”秦修遠想起許秘書白日的建議。
她來南京這麽多時日,去秦淮那邊看的日子還是少,而兩人一道去逛廟會,燈會的日子更是少。
天氣寒,卻抵不住金陵人的熱鬧勁。
秦修遠滿懷期待地凝著沈如故,見她點頭之後,他將她攔腰抱起,轉了幾個圈。
沈如故嚇得不輕,待秦修遠將她放下,腦子有些暈眩,他的手緊緊拽住她,沈如故才沒有找不到方向。
秦修遠暫且讓人送沈如故回了寧海,待傍晚時分,許秘書將調查的信息一一稟報給秦修遠。
他聽後,捏了捏眉心,擺擺手,道:“晚上我要陪如故逛燈會,暫且這些事,你多操心點,我實在頭疼。”
“好。”許秘書應承下來,“少東家放心去,我會處理。”
秦淮,秦修遠早早等在綠柳居,他和沈如故約好了在綠柳居用餐,一炷香的時間,才瞧見沈如故匆忙趕來的身影。
青慈手上拿著油紙傘,隨沈如故進綠柳居的時候,抖了抖傘。
她對沈如故道:“小姐,好在帶了傘,這雪說下就下。”
話畢,青慈上前,給沈如故攏了攏氅衣,沈如故笑了笑道:“南京的雪,在這個時節,怕是停不了。”
青慈尋常隻身不曾來過綠柳居,瞧著新式建築,像是看好奇般,道:“江北可不是這種作派。”
“一會兒,你也可以嚐嚐這邊的菜,聽聞,國內外政界名人,都會來這邊點素燒鴨,三四素刀魚還有羅漢觀齋。”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秦修遠就站在樓道口,朝下叫了一聲:“如故,上來。”
秦修遠訂的是窗口的餐桌,借著沿路的新奇燈樣,能夠瞧見外麵來往的行人。
沈如故瞧了瞧透明的玻璃,道:“洋東西有些還是不錯的,若是換做別的鋪子,若在窗口吃飯,冬天可要冷死了。”
秦修遠順著她的視線也朝玻璃上瞧去,一邊瞧一邊問:“喜歡?”
沈如故笑了笑,搖頭,實際上,她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她是喜歡的。
隻是若她說喜歡,隻怕明日寧海公館的窗戶都要變樣了。
“你先點些喜歡的菜。”秦修遠將菜單推到沈如故的麵前,又瞧見青慈一直規規矩矩站在沈如故的身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對青慈道,“如今,沒那麽多禮數可言,你也坐下。”
青慈是不敢的,若是秦修遠不在,她和沈如故倒也不論禮數問題,這是姑爺,不一樣。
沈如故拉了拉青慈的袖口,道:“青慈,說好的一起嚐這裏的菜,來,坐我身邊。”
拗不過沈如故,青慈挨著沈如故坐,兩人點好了菜之後,沈如故將菜單推給了秦修遠,讓他點。
在秦修遠點菜的過程中,沈如故朝窗外看去,玻璃窗上,已經有了朦朧的霧氣。
視線有些模糊,沈如故好奇地伸手,用手指在玻璃上描了一朵簡易的梨花。
秦修遠見狀,看了一眼,笑了笑,繼續看菜單。
畫了花的一小處,沒有了霧氣,視線變得清晰起來,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可駐足在綠柳居前的人,讓沈如故的視線怎麽都挪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