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力

  這也是為什麼霍不凡不把李家當回事的原因,一個靠著夕陽產業混吃等死,坐吃山空的家族,就算現在再有錢,也是鏡花水月。總有一天,會被戳破泡沫,一蹶不振。


  霍不凡的話語,聽的老太太呼吸都有些急促。


  同樣的話,她不是沒有聽說過,但是從來沒有哪個人,像霍不凡這樣,說話時的氣勢如此具有壓迫力。


  讓她覺得,這些話就像山峰一樣壓過來,心頭沉重,想喘口氣都很困難。


  尤其霍不凡說用不了幾年,資產就可以超過李家的時候,她更覺得眼前有點發黑。


  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家已經變得可以被一個私生子如此輕視了?

  臉色愈發難看的老太太,盯著霍不凡,滿臉的不痛快。


  她知道李家所走的路,可能已經走錯了,但就是下不了這個台,也不知道該怎麼轉變。


  家族裡不是沒有知道正確路線的人才,但是誰敢輕易用?


  想用這樣的人才,就必須按照他制定的路線走,就等於要對家族產業進行極大的深入改革。


  而改革,意味著放權,更意味著你的地位不再穩固。


  自從老伴去世,老太太就是主家一脈的掌權者,至今已經有將近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候,可以讓一個人對權力的慾望更加旺盛,而非減淡。


  所以,老太太不想放權,更在時時刻刻提防著被人奪權。


  那些提出改革方案,想讓李家重新復興的人,都被她冠以篡權的帽子,打發到邊緣行業去混日子。


  時間久了,李家的人都知道,除非老太太親口說話,否則誰敢再提出改革,那就是自尋死路。


  時至如今,已經沒有人敢再說這些事情。


  有時候靜下心來,當老太太感覺到李家的衰退速度加快時,也曾想過,要不要改變一下想法。


  但是直到如今,她還是沒有變。


  霍不凡的直白,是近些年來,唯一的一個人。


  以至於他說這些的時候,連曹鶴鳴都嚇了一跳。


  整個李家人見人怕的老太太,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這樣說話,該說這個人無知,還是該說他膽大?


  也許,他是無知又膽大。


  「這具身體里,流淌著屬於李家的血液,無可否認血脈之間的聯繫。所以,我沒有說不幫你們。但幫忙的前提,是互相尊重,是平等合作,而不是誰利用誰。如果你們還想用強硬的姿態來壓我,那對不起,可以立刻把我逐出李家,這裡的一分錢我都不需要。甚至如果你們想拿出以前的賬單,讓我還錢,我也不介意多還點利息。」霍不凡道。


  這一次,連曹鶴鳴都不說話了。


  所有人都看的出,這個私生子是真的不在乎李家。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超出眾人的意料,無論老太太還是曹鶴鳴都想不到,李家竟然也有被人嫌棄的時候。


  如此情景,讓他們覺得好似在做夢一般。


  霍不凡稍微等了幾分鐘,卻始終不見老太太吭聲,他知道眼前的這個老人是在思考,但她思考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


  霍不凡沒有那麼多耐心等下去,對他來說,在這裡等待,還不如回去陪寧雪晴聊天有意義呢。


  最起碼那是自己的老婆,是真正要陪自己一生的人。


  而李家,對他來說只是生命中的過客。


  基於對李書恆身體的負責,加上不想暴露太多信息的原因,霍不凡才會來到這。否則按他的性格,哪裡會來這裡浪費時間。


  霍不凡的不屑一顧,讓老太太有點不知該怎麼辦了。


  在把霍不凡找回來之前,老太太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始終是把這件事當成給對方的賞賜。認為任何一個人有了這樣的賞賜,都應該對李家感恩戴德,都應該無條件服從自己的安排。


  可是現在,現實告訴她,並非如此。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明天早上的太陽升起前,你們還有機會。倘若到了明天還想不明白,這事就算了吧。」霍不凡說罷,轉身就走。


  曹鶴鳴下意識想攔住他,霍不凡微微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帶著十足的警告,氣勢洶洶,讓曹鶴鳴身體微顫,本能的把手收了回來。


  幾個保鏢見了他的動作,也都沒再去管。


  他們不是傻子,知道眼前的情況,不適合自己當出頭鳥。不然的話,可能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就要捲鋪蓋滾蛋了。


  曹鶴鳴不敢動手,只能看向老太太,提醒道:「老太太,他……」


  老太太依然沒有說話,她坐在那,望著霍不凡邁步離開房間。


  過了許久,她才終於開口道:「找個人來,把門修一下。」


  「老太太,這傢伙實在太囂張了,他怎麼敢跟您這樣說話?我覺得,我們應該……」


  曹鶴鳴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就瞪了過來,語氣很是陰沉的道:「我說了,找人過來把門修好!」


  她的眼神也許沒有霍不凡那般有氣勢,但家族的地位足夠高,更讓曹鶴鳴感到畏懼。


  不敢多言,曹鶴鳴只能點頭應聲道:「是,我明白了,這就去找工匠過來。」


  老太太是個喜舊的人,她的房門是那種很傳統的老式木門,雖然結構簡單,是個人都能看得明白,但要修好,還是不太容易的。


  霍不凡那一腳,把門框都踹的有些鬆動,必須得專業人士過來重新定位,還可能要重新打造一副木頭框架才行。


  離開房間的時候,曹鶴鳴滿面陰沉,心裡憋著一股氣,讓他有點想吐血。


  本來找老太太告狀,是想給霍不凡一個教訓,誰知道非但沒能教訓到對方,反而讓那傢伙大出風頭。


  連老太太的房門他都敢踹,這事傳出去,以後李家誰還敢招惹他?


  房間里,老太太依然坐在那一動不動。


  旁邊伺候著她喝茶嗑瓜子的女佣人小心翼翼的看著老人的臉,試探著問:「老太太,茶水涼了,要不要幫您重新燒一下?」


  老太太沒說話,只隨意擺擺手,示意她去做。


  女佣人提著水壺離開,而老太太則盯著地上的門板,有些出神。


  多少年了,她習慣了被人阿諛奉承,而非像今天這樣被質疑。


  霍不凡的舉動,讓她彷彿回到了剛嫁進李家的那些年。


  那時候,李家同樣處於動蕩時期,各房爭風吃醋,斗的可比現在狠多了。


  但是再怎麼危險的時刻,她都挺了過來,現在年紀大了,不喜歡爭勇鬥狠,卻被一個年輕人壓了一頭。


  要說心裡沒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老太太現在想的是,自己是不是還能用之前想的那種態度,去對待這個私生子。


  人家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你再耀武揚威的,立刻抬腿走人。


  到時候沒人繼承主家一脈的股權,各房來奪權的時候,還有什麼理由阻止?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很氣自己竟然沒有當面抽那小子兩巴掌。


  是自己太老了嗎?

  已經失去當年的那份勇猛。


  當年的老太太,那可是敢對著各房叔伯跳腳大罵的存在,誰不知道她性格火爆不好惹?

  也正因為如此,現在的李家人才會這麼怕她。


  可如今一個年輕人的無禮舉動,卻沒有遭到她任何責罰。


  老太太心裡不由有些頹然,年紀大了,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死活把著權不放幹什麼呢。


  越是這樣想,她就越覺得無趣。


  而霍不凡所說關於行業發展的事情,也讓老太太生出了別的想法。


  倘若不需要再把著權力,是不是要嘗試著改變一下李家的路線?


  她不想改變,卻也更不想做葬送祖宗基業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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