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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奉義辭以伐叛

  “宸妃主子,吃飯吧,”瑞公公提著一個捧盒,悄悄從密道走了進來,他將捧盒放在桌上,從裏麵取出一碟一碟的菜肴:“這是王後膳食中分的,您別見怪,大王隻是不想讓人知道您在這,多開一灶,容易走漏風聲。”


  “瑞公公,咱們也算是多麵的舊相識,你告訴我,外麵的情形如何?”


  “情形?”瑞公公憨笑道:“說什麽情形,奴才不明白,大王賞了官職財富,安撫好了,這便是情形吧?”


  “亂說,司馬和季家怎麽能這麽輕易的罷休,”安之端起碗來:“我若是這兩家,起碼也要拉攏兵權,逼宮政變,這恐怕不是件難事吧?”


  瑞公公臉上的肌肉明顯的抽動一下,勉強擠出點笑容,少得可憐:“大王已經和秦將軍說好了,到時候,秦將軍會率兵護駕的。”


  “秦浟啊?”安之不由的愣住神兒:“秦浟?!”


  “是秦浟,昨兒大王還傳他進宮,賞了金印和官職,讓他做大都督,就是主子您以前的官兒。”


  “瑞公公,我教你一件事,你可能辦好?”


  “主子您吩咐就是了,奴才有什麽能為主子效力的?”他恭恭敬敬的站在安之麵前,彎腰聽令。


  “請你派人到方端義大營去調兵,你可敢去?”安之說著,放下碗筷,準備提筆寫信,但筆尖選在半空,卻不知以什麽身份來寫這信。


  “大王昨兒說了,方將軍的兵,得用聖旨來調,而眼下列國有盯得緊,我們也實在是無人可調啊。”瑞公公緩緩接過安之手中那支善璉湖筆,掛在筆架上。


  安之緩緩坐在椅子上,望著鏡中的自己,病容憔悴,麵色蒼白無力:“瑞公公,定太宮西暖閣的櫃子裏鎖著一個紅木描金大箱子,裏麵是一套男兒裝扮和一柄寶劍,你悄悄去把他拿過來。”


  “男,男兒裝扮?”瑞公公一時有些遲疑,怔怔的望著鏡子裏的安之,隻見她拿起一把尖刀,將頭發徑直剪了一半,梳至發頂,梳成了一個髻。


  “這件事,你悄悄的去做,別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大王。”安之輕聲說道:“秦浟這個人,不必留情,他本就是個勢利之徒,當初的一切,不過是想借他的手,解燃眉之急,現在老虎養大了該是咬人的時候了。”


  城外營房中軍大帳裏,秦浟打了兩個噴嚏,他抬眼望望帳中坐著的客人,自知有些失禮,便笑道:“天氣冷了,一不留神寒氣侵體,先生,請勿要怪罪。”


  帳中的這一位,年紀四十出頭,生的濃眉大眼,唇紅齒白,他原是司馬原生的外甥,司馬原生獲罪時,他因投在季家幕僚之中,因此沒有獲罪,而今司馬家族漸漸恢複往日勢力,他才漸漸露臉出來,替兩家奔走。


  “無妨無妨,生存在亂世,如履薄冰,天寒地凍的將軍也未能有處可以取暖禦寒的火爐,可不是要寒氣侵體了?”他端起熱茶喝了一口,繼而說道:“不知將軍,是否有興致,再添一爐火?”


  “大王已經賜給本將無限財富,正好過冬,就不勞動閣下費心了。”秦浟目光遊離在大帳中,最終落在帳內的一麵帥旗上,大大的血紅秦字格外醒目:“司馬先生,您說呢?”


  夜幕籠罩著王宮,似幽深的地獄,群魔狂歡的宴樂即將拉開帷幕,寒噤噤的風吹打在窗欞上,一隻紅燭徹夜燃燒,燭淚凝結在閃爍著金屬顏色的燭台上,盧郅隆坐在書房中,桌案上是跟隨了自己的二十幾年的寶劍。


  不知坐了多久,聽的譙樓之上三更鼓響,一隻鳴鏑呼嘯而過,繼而一記驚雷在天空炸響,盧郅隆一手握了寶劍,衝出書房,數十名羽林圍在盧郅隆身旁,眾人抬頭向天望去,隻見遠處箭矢不及的地方,冉冉升騰起一盞盞白色孔明燈。


  “不好,叛軍要動手了,”羽林校尉文野抽出劍來,倒插在地:“臣恭請陛下回宮,臣等為陛下護駕!”


  “將軍請起,”盧郅隆攙起文野:“萬難之際寡人自當和眾將士同心協力。”


  卻聽見一個傳令兵慌忙跑來,他順勢跪在地上:“啟稟大王,叛軍已經攻陷南門。”


  南門叛軍打的熱火朝天,盧郅隆暗暗咬了咬嘴唇,當初自己與安之向廢君逼宮之時,亦是從南門進入,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隻怕結局亦是同樣的悲哀。


  “報!大王,叛軍一路向勤政殿殺去,快到書房了。一路連殺帶搶,打頭的正是守將秦浟!”


  “秦浟?!”盧郅隆雙目一定:“果然反了。”


  卻說秦浟帶著原方端義部衝入九重禁宮之中,一時間迷失了方向,叛軍四處流竄,不論是皇史宬,還是勤政殿,不論是奉先殿,還是玉清宮,一概是連燒帶砸,做到之處必然是大火連天,廢墟一片。羽林軍根本抵擋不住,連連潰敗,護城河前的四座漢白玉石拱橋都被血水洗刷成殷紅一片,屍體鋪了滿地,一個壓著一個,一個碎幾個。


  叛軍一路從外城護城河進了宮,宮中有一道活水,用漢白玉砌了四四方方的一道幾百米寬的水池,裏麵原是種著荷花荷葉,而今上了凍,結了冰,都是結結實實的冰塊凍了半池子,池上架著一座快一百多米的漢白玉雙孔石拱橋,叛軍一路衝過去,便能進入後宮。


  叛軍人人手中有舉著一隻火把,將漆黑的夜空照的恍如白晝,羽林軍抵擋不住,漸漸後撤,叛軍這一步步的向前推進。


  卻見朝中一幹大臣也都從南門進了王城,金逄,司馬嫻的叔父司馬正,季家的幾個庶族小輩,左丞相徐振翺,紛紛乘車駕進了南門。


  “稟報幾位大人,秦將軍已經快逼近後宮。”


  金逄一捋須子:“諸公,我看就到此為止吧,畢竟逼宮勸諫已然有過,若是太過急切,反而落下話柄。”


  司馬正笑道:“金公這話不通,諸位想想,六軍哪有輕易造反,還不是楊玉環禍國殃民,而今我等不就是為了誅殺這楊玉環?這楊玉環又在何處,自然是在後宮,因此,不為過。”


  徐振翺道:“我看不好,還是請大王親自把宸妃交出來,便可作罷。”


  司馬正揚天大笑:“諸公大謬,宸妃是大王最寵愛的姬妾,大王豈會把她交出來。”轉而吩咐傳令兵:“你去告訴秦將軍,衝到後宮,誅殺宸妃,另外,若是見了王後,和季婕妤,不準傷害。”


  傳令兵聽了司馬正的吩咐,匆匆王前沿跑,卻見不知為何對麵的羽林軍裏一場騷動,聽的一聲大喝:“住手!”隱隱約約見了一人,從羽林軍中逆向而來,火光在她盔甲上盈盈閃爍,看不清麵孔,隻覺得穿著打扮異常氣派。


  包銀紫金鳳翅魁纓大紅色的穗子隨著這人一走一搖,似赫赫秦漢曆史長河中緩緩走來的一位將軍,一身蘇繡曲針雲氣紋袍套著鎏金踢庭首連環甲,天生富貴,似有神明護佑,他步伐穩健一雙褐色蹀躞紋戰靴踏在青磚地麵上,如銀針落在棉花上,激不起半點聲響,但每一步似乎都牽動著每一個人的心跳。


  後撤的羽林見了此人紛紛站住腳步,或吃驚,或振奮,或有不認識的還細細打量。


  他終於列在陣前,一個人麵對百米寬的漢白玉橋上數以萬千的殺紅了眼的叛軍,顯得氣定神閑,如手談烹茶,撥琴熏香。他緩緩抬起右手,拔出腰間佩劍劍刃緩緩劃破空氣,劍鋒直指秦浟:“為何叛我!”


  火把嗶嗶啵啵的燃燒著,照的安之的臉頰有些發紅,似火燒的顏色。秦浟帶入宮的叛軍原是方端義的手下,對眼前這個人再熟悉不過了,曾經打的列國聞風喪膽的鎮國侯小千歲,衛樞大都督。二三百人應是每一個人敢上前一步,都緩緩垂下武器,開始議論紛紜。


  秦浟愣了愣,嘴唇蠕動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便隻能喝令叛軍:“眾將士,給我衝過去,將其踏成肉泥!”


  “敢?!”


  一個字的喝令讓打頭的二百多人大同小異的向後栽了一步,秦浟見自己的命令沒有效果,便從衣襟裏取出盧郅隆交給他的一方帥印:“帥印在此,眾將士聽我號令!”


  安之緩緩向前一步,橋上叛軍登時向後一步,安之又向前一步,叛軍應聲有退後一步,一步一步的逼過去,經將萬千叛軍逼到橋下,安之孤零零的立在橋上,直麵殺紅了眼的叛軍。


  秦浟見自己大勢已去,不由的雙腿有些發軟,他站在將才的橋頭,扶著一個石獅子勉強站住,不幾時回頭去看,身後大軍已經蕩然無存,唯有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立在橋上。


  “軍隊怎麽撤下來了,那是誰?”徐振翺眼瞼,猛然望見五百米開外的漢白玉橋上,孤零零的一個穿盔甲的人,和橋下黑壓壓一片,打著火把的軍隊。


  “怎麽,大王親自來了不成?”金逄揉了揉眼睛,登時一個趔趄:“這是!”


  “金公,你這是怎麽了?”司馬正順勢扶了一把,在金逄胸口扶著,讓他順順氣:“那是誰啊?”


  “鬼!見了鬼了,你看那豎起來的旌旗,是不是個衛字?!”他的眼睛瞪得銅鈴般:“了不得了,衛樞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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