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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愧良心黑白顛倒

  元紓輕輕捧著公子從的臉頰,用帕子拭去他臉上的淚水,靜夜中的淚水,總是讓人心痛:“母親並沒有說你完全錯了,在母親眼中,你一直是最優秀的。因此你不能沉浸在失意中,你肩負著比別人更重的使命,你必須盡快的從愧疚中抽身。”


  “我,”公子從語塞,他無言以對,天給的擔子太過沉重,甚至不如做一個無能的庸人,承受一場苦難,至少,他還有理由將沉重和壓抑推卸掉:“母後,母後,你不懂我的心情,你不知道,你不明白,我真的好累,我做不到。”


  元紓輕輕撫摸著公子從的頭發,淒然苦笑道:“你必須要麵對,必須要有夢想,必須把你失落的前途找回來。在漫長的青春歲月裏,如果,過早的失去夢想,就意味著生命,過早的凋零。你是世子,同你的兄弟相比,你最接近權力,因此也就牽引著成千上萬人的熱切目光,不光是你的父親,就連朝臣們也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和判斷你的品行和能力。作為長子,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嚴格的遵循道德的指南,那是你在年少時必須積累的高尚品質,你的品質不容任何瑕疵存在,你懂麽?”


  公子從聽出母親的暗示,但仍不知道事情該如何解決,隻是怔怔的望著元紓。


  “母後,您說我做了這樣的醜事,我哪兒還有臉見人啊。”公子從失悔,左右開弓的狠命抽打自己的臉頰,隻把兩邊白皙的麵皮打的紅了一片:“我哪兒還有什麽前途啊。”


  元紓握著兒子的手,目光中帶著堅韌與肯定:“你是世子,怎麽會沒有前途呢?你做了什麽事兒,那不是一場誤會嗎?金逄大人已經去求大王,這件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那,那可是欺君之罪,母後,”公子從跪在地上,急迫的拉著元紓的手:“母後,這要是被父王知道了,可不得了,兒不孝,也不想連累母後。兒臣情願一人領罪。”說著便掙紮起來。


  元紓拉他不住,一時急切,在公子從臉頰狠狠抽了一耳光,清脆的響聲落地,兩個人都呆住了,元紓住不住的流淚:“從兒,千萬不要一時衝動,金逄大人已經決意替你翻案,你若是真的心疼母後,就聽話,千萬不能認,否則,你父王雷霆震怒,不光你,和母後,連金大人都難逃一死。天快亮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母後先走了。”


  天剛蒙蒙亮,隻聽得戶部大門外,重鼓聲聲,響徹天宇,戶部尚書林賁慌忙出來看,隻見金逄的車駕當當正正的擋在戶部大門口,所帶的隨從把戶部門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林賁見金逄穿著官服,滿臉沉重,便滿臉堆笑的迎上來:“金大人,這是什麽風吧您出來了。您大駕光臨,我這小小的戶部真是蓬蓽生輝啊……”


  “行了行了,林大人,好歹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你這樣恭敬,可有諂媚之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老頭兒,有多大派頭。”金逄背過手去,挺直了腰杆。身旁一宣旨太監跨上前一步,將聖旨展開:“上諭:公子從案,或為陷害,或另有隱情,著上卿金逄協理此案,欽此。”


  金逄望著戶部門前光滑平整的十二級漢白玉台階,拉著林賁的手腕,笑道:“林大人,請吧。”


  林賁怯怯的做了大堂的正位,金逄做了大堂上的副座。


  驚堂木一響,林賁卻偏過頭,眯著眼笑道:“金大人,您要不要說點什麽?”


  金逄禮敬,微微一拱手,笑道:“確實有事要說,林大人,那就別怪鄙人反客為主了。”


  林賁諂媚笑道:“說什麽主客,您是大王派來重審此案是協理大臣,大人有何吩咐直接言語一聲就成了。”


  金逄麵上的謙遜刹那間一掃而空,嚴肅道:“傳令,把誣陷世子的婢女們帶來重審。”


  一盞茶的工夫,衙役押著兩名侍女,架著公子從到了大堂之上。


  “那女子,當時的情形如何,你們從實招來。”林賁一邊喝令,一麵不忘向金逄撇一眼。


  兩名侍女麵麵相覷,同時整衣下拜:“大人,當時,是秋喜配著郭良人回宮更衣,正在禦花園裏碰上了世子,當時他喝的微醺,見主子生的美貌,便不顧體麵的糾纏不清。一直追到寢宮,主子回去以後,又氣又惱,隻苦於沒人傾訴,便含恨碰壁而亡,大人您要為我家主子做主啊!”


  驚堂木一響,林賁厲色問道:“公子從,侍女之言,你可有所辯駁?”


  “我……”公子從雖得了金逄和王後元紓的指點,但想到自己是在欺君罔上,便還是怯怯的猶豫不決,不敢言語,林賁喝道:“人是苦蟲不打不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來啊,給我打!”


  “慢!”金逄喝道。轉而憤憤的望著林賁,譏諷道:“林大人,公子從好歹也是王室貴胄,現下還未定罪,你就這樣貿然毆打,就不怕大王怪罪嗎?”說著,輕描淡寫的笑道:“莫非大人一直如此審案?”話音雖輕,卻似刀子,刀刀見血。


  林賁訕訕笑道:“大人說笑了,豈能真動大刑,不過是嚇唬嚇唬罷了。”林賁見公子從打不得,便換了一副慈善麵孔,正色道:“公子從,你有什麽難言之隱,盡可講出來,若真的無罪。本官,和金大人一定會替您伸冤的。”


  公子從怯怯的望著金逄,嘴唇蠕動著,說不出話,又望著兩個侍女,有些色難。


  “好了,公子這一次遭了這麽大的罪,隻怕是嚇著了,這麽著,本官有幾個疑問要請教兩位侍女。”金逄斜睨著兩位侍女,道:“公子從三歲學禮,豈能趁著微醺而調戲妃嬪?這既不合禮法又悖逆人倫的事,動機何在?”


  轉而徑直走到侍女身旁,審視著她們,厲聲問道:“是你主子姿色超群?還是豔壓群芳?公子又不是傻子,憑什麽要做如此愚蠢又無動機之事?”


  未等侍女回答,便搶先說道:“你主子回宮後許久方才自盡,這當中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又憑什麽說一定是世子導致的?”


  “明明是公子……”


  “住口!”金逄喝斷侍女的話,侍女被金逄一喝,嚇的三魂失了七魄,低著頭直往後躲,金逄見侍女膽怯,便知事情有所轉機,繼續說道:“女子的貞潔受辱,常人都是遮遮掩掩生怕人知道,你主子自殺,你們又把這件事大肆張揚,不顧死者名聲,難道這就是你們對主子的忠誠之道?或是說,你們另有所圖?”


  聽見另有所圖四個字,侍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啜泣連連:“大人,奴婢冤枉,冤枉啊大人。”


  金逄轉過身來,直麵林賁,向他走去:“宮廷之中,最是心機叵測,公子從又是世子,更是眾矢之的,而今誣陷他,以謀奪世子之位,甚至覬覦王後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幾步已行至林賁案邊,從他手中奪過驚堂木,笑道:“林大人,你說,老朽說的有沒有道理?”


  金逄的口才確實了得,林賁僵在座位上,瞠目結舌,呆若木雞的點點頭:“是,有些道理。”


  啪的一聲巨響,金逄將驚堂木砸在紅木桌案上,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結案吧。”


  “結,結案。”林賁顫抖著將記下的卷宗上蓋了印章,叫了聲來人,左右四個膀大腰圓的衙役跨上殿來,林賁道:“侍女誣陷公子,罪責已定,收監候審。”


  金逄按住他提筆的手,目光敏銳的逼視著林賁問答:“既然已經定罪,還要候什麽審啊?依在下隻見,兩個侍女,誣陷公子,敗壞王室名聲罪責已成,於明日午時賜自盡,不留全屍。上不得台麵的罪,還是暗地裏處置為好。”


  林賁將朱砂筆一勾,將筆扔在堂上,據說搶到這支判人死刑的朱砂筆,給兒孫們學寫字用,這樣的孩子能考狀元,因此,此筆一落地,差役們便蜂擁去搶。林賁趁亂微微探出身來,湊近金逄,低聲道:“金大人,我可不是真糊塗。我是顧忌你身後的人,讓你罷了,但你要記得,這個人情是你欠我的。”


  金逄頷首笑道:“林大人,直言不諱,那老朽就謝過了,你放心,那個人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林賁將驚堂木在案上一拍:“肅靜!將犯人收監,明日午時賜其自盡。”


  不顧兩名侍女死命掙紮和撕心裂肺的慘叫,衙役一左一右的將兩人架了出去。


  金逄一揮手,侍從端上一件大氅,金逄取了來替公子從披上,扶著他上了門外的車駕。


  “大人,從的罪,這便洗清了?”公子從一陣恍惚,臉上發燒,隻記得方才金逄一陣步步緊逼,後便黑白顛倒。他現在還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


  “公子啊,公子,老朽一輩子就做了這麽一件虧心事。你千千萬萬不要負了今日的這一番辛苦,日後建功立業,就算是對的起老朽了。”如釋重負的一瞬間,負罪感從心底襲來,金逄畢生唯一一次利用自己的口才,去顛倒是非,從戶部出來的時候,仿佛自己已經把文人氣節都丟在公堂之上了。


  “是怕是沒有機會啊。”


  “你這就去請戰,求陛下派您去五元國前線,隻要能把這一件事辦好,還有翻身的機會,若是錯過了這次,就真的是萬劫不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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