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多情總被無情擾
衛樞(安之)很滿意自己在朝臣中的定位,所有人都在她的視線之內,而她卻始終是別人心中的謎團。
莊股想要拉攏他的想法蠢蠢欲動,衛樞一直若即若離,不是裝傻就是冷著他。幾次三番旁敲側擊,也沒個結果,直至有人勸阻:“大人想想,這事兒如果有陛下開口,鎮國侯也就不好推辭了。”莊股思來想去,也覺得有理,便備了厚禮去求盧之晉。
盧之晉見當中有不少奇珍異寶,就連大內之中也是罕見,便擇了一對帝王綠翡翠麒麟踏江崖海水擺件,一尊冰花芙蓉玉觀音,一盒龍眼大的鏤空雕花珠中珠給衛英送了過去。
衛英將觀音請了進來,奉上香燭供果,拜了幾拜,便叫人上了茶。笑道:“大王是從哪兒得的如此精美的器物,真是商品中的上品。”
盧之晉品了一口陽羨雪芽,放下杯子,笑道:“還不是莊股,看中你哪位王兄,這不是求寡人為他女兒保媒。”
衛英雙目一轉,猶如火光映在金器上閃爍著光輝,笑道:“這可真是見好事,陛下想想,可千萬要成全了這樁姻緣,可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盧之晉詫異道:“怎麽個一舉兩得?”
衛英將麵前兩碟子小點心用雕花鑲寶著夾了一塊水晶白菜餃擱在盧之晉盤中,道:“一個是陛下賞了莊股恩典,可以拉攏莊股。”又夾了一塊桃粿:“又拿下了安之。”
盧之晉將點心吃了,笑道:“安之?昱忞侯不是給你王兄改了名字嗎?我倒是覺得衛樞這名字比安之好聽,像個能成蓋世武功的角色,安之聽著就柔了些,到底是缺點兒男兒氣。”
衛英笑了笑沒理會,自顧自的說道:“陛下既然收了莊股的禮,不如叫盧郅隆去辦這件事。好讓他知道,安之是陛下的人,這便是離間之計。”
盧之晉雖聽的雲山霧罩,但大清早就差人宣了盧郅隆進宮麵王。
盧之晉見莊股禮品中有一對極其罕見的赤玉珠王,足有個把鮮橙大小,便將此物推到盧郅隆麵前, 笑道:“寡人遇上一件煩心事,還請王弟幫寡人參謀參謀。”
盧郅隆見那寶珠價值連城,便也不敢輕易去拿,隻是謹慎笑笑,謙恭道:“陛下折煞臣下了,大王心中不快,這是做臣子的過失,臣願替大王分憂解難。”
“你與寡人王後的兄長衛樞乃是高山流水的知己,寡人這樁心事正和他有關。”指著那對珠子,笑道:“是莊股的女兒看中了衛樞,求寡人賜婚,寡人見衛樞平日裏除王弟以外從不結交旁人,可見是個心高氣傲的人物,他是衛國公子,王後於他是小輩,這話不能說,還請王弟撮合撮合,成全了這段姻緣。”
盧郅隆差點被一口茶嗆著,這大概是他聽過最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兒了,若是馬上回絕,反而惹人生疑,若是答應,事情反而複雜。便故作喜形於色的姿態一口答應,“臣弟這邊去問問他,何時將小姐的心都偷了去。”
盧郅隆轉身的一刹那,兩個男人同時收斂的麵上的笑容,恰如兩顆叵測的心。
“慢!”
聽得盧之晉叫他,郅隆心頭一顫,滿臉堆笑的轉過身,拱手輕聲問詢:“陛下還有何吩咐?”
“把這對珠子拿著,這是賞你的。”一個賞字聽得刺耳,仿佛朝堂之上高高的陛,象征兩種身份的懸殊的距離。
盧郅隆應了一聲,雙手捧著錦盒,緩緩離去。
盧郅隆將那裝珠子的錦盒扔在茶盤中,自顧自的做在織金軟墊上,依著憑幾,倒了杯茶來解渴。
半是調侃半是無奈的歎了一聲:“公主你的魅力真是不可小覷啊。”
衛樞正拿著盧郅隆博古架上的一件江崖海水琉璃硯賞玩,見他話中有話,便笑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盧郅隆指著那珠子,沒好氣的笑道:“看看吧,令尹莊股的女兒看上了你,都求到陛下那裏去了,這話就當我說過了,該怎麽辦你自己決定吧。”
衛樞一時也是啼笑皆非,坐在案邊飲茶:“好一步一石二鳥的棋,這可不是盧之晉那種頭腦能想得出的,衛英的頭腦可不比戴姬遜色,怎麽當年我就未曾看出來呢?”說罷自嘲道:“實在是麻煩事都堆到了一起,我這邊信樞金樞還沒理清,又被她擺了一道。”
盧郅隆笑道:“快刀斬亂麻,急事緩辦,你先把三樞使的事情放一放,對付陛下和王後要緊,隻不過,王後畢竟是你妹妹,怕隻怕投鼠忌器。”
衛樞點點頭,見盧郅隆牆上黃梨花木架子上掛著一把弓箭,便道:“投的準就成了,還怕什麽?”說著搭弓射箭,嗖的一聲,剪頭摜進博古架,箭杆穿過一個梅子青雙耳梅瓶右邊一耳,盧郅隆見狀,笑道:“好!好箭術,簡直是百步穿楊。”
朝堂之上
“寡人聽聞,令尹大人膝下有女,端莊賢淑,正直待嫁之年啊?”
令尹裝模作樣的拱手道:“我王謬讚,犬女蒲柳之質,而已。”
盧之晉幹笑幾聲,“鎮國候,年少英雄!”
衛樞心頭一顫,猛地抬起頭,吃驚得望著盧之晉。隻聽他繼而用一種略顯做作的態度繼續說道:“啊,當然啦,這是不爭的事實。”盧之晉從沒有過這種奇怪的語氣,讓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衛樞平複下來,向盧郅隆張望,見他故意抬頭望望穹頂,一時瞄一眼雕花盤龍柱,擺出一副示弱的態度。
\"寡人看很是相配,鎮國候,寡人有意把莊家千金賜給你為妻,如何啊?\"
衛樞從隊列中站出,雙膝跪地,拱手道:“啟稟我王,臣得陛下恩簡,步步榮升,臣無以為報,然而臣乃衛人,臣父乃是衛王,此等大事,不由臣自己做主。”
盧之晉憨憨一笑:“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寡人一道國書,和衛王協商便好。”
莊股朗聲道:“我王聖明,如此,家事變成國事,兩國之間早就和有姻親,這樣一來,可解前不久劍拔弩張之勢。”
盧郅隆也低頭不語,見他麵上僵硬,便知是狠狠的咬著牙齒,眼中幾乎要蹦出火星,平日裏神飛氣揚的一個人,一時也沉默無言。
衛樞把心一橫,懇切道:“啟稟我王,臣年少輕狂,曾傾心與一衛女,而父王知曉,將那女子處死以正王室名聲,臣早已立誓終生不娶,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盧郅隆聽見如此說,一時也大夢方醒,忙證言道:“啟稟我王,臣弟也是顧念於此,所以不敢強迫。陛下寬宏,萬望體恤臣子年少的私心。”
盧之晉正要反駁,隻聽得一聲傳報響徹大殿,鴻翎急使高舉戰報,跑上殿來:“啟稟我王,宋國,祝國吞並許國嚴施國,現下,宋祝兩國會同桑珠國,三國犯我邊境,邊關急報。”
衛樞對祝國沒什麽印象,宋國的驚魂之旅倒是讓衛樞記憶猶新,記得在宋國王城外的荒原立誓,有朝一日位列廟堂,必雪此恨,不敢言忘。
盧之晉著實驚了一跳:“三國攻我百玦?”他的頭腦實在不濟,如朽株枯木。
盧郅隆笑道:“陛下,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臣保舉大都督衛樞出征討逆,婚姻之事暫且擱置,如衛將軍凱旋而歸,再做打算,豈不是兩全其美?”
一場戰役打下來,快則三五個月,慢則三年五載,這委實是一個拖延時間的妙宗。
“臣衛樞請命出征,不破敵軍,臣誓不歸還!”
衛樞回到鬱金堂的時候已將將正午,茹蘭烹好了茶,坐在織機邊織布,梭子左右穿梭,遊刃有餘。衛樞端起梅子青小圓口杯子,飲了一口,隻覺得口味甚苦,味儼色濃:“這茶倒是沒喝過,是哪來的?”
茹蘭道:“上午莊家小姐過來,送的江華苦茶,說是去痰渴熱,下氣消食。”
衛樞放下杯子,以示微微厭惡:“她不明就裏,你還不心知肚明,不讓她早日離開,竟然縱著她,再這樣下去,難道我真的娶她不成。”
茹蘭站起身,在衛樞麵前盈盈下拜,眼中已經噙滿淚水:“公主,我知道這幾年你一直瞞著我,太子的事情,我已有耳聞,現如今我隻想回衛國去,哪怕隻能在他陵寢附近蓋一座茅草屋,就這樣守著他,一生不嫁,隻當是我這個未亡人的一片心吧,請公主成全奴婢。”
衛樞眨眨眼,也是無奈,知道攔也是攔不住的,便揮揮手:“我叫刺樞的人送你,你走吧。”
茹蘭一時忍不住,嗚咽起來,跪在衛樞麵前拉著她的袖子,道:“主子,我的好主子,我知道當年是你一時偏愛救了我,也知道您給小奴的榮華富貴,茹蘭今生今世都誤以為報,隻盼著主子照顧好自己,千萬防著那些居心叵測之輩,我茹蘭來生當牛做馬再報答主子的大恩大德。”
說罷,跪在地上頻頻叩首,衛樞起身拉住她,用手帕擦擦她額頭的塵土:“你去吧,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王兄的一片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