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伐衛的先鋒部隊推進速度過快,給衛國占了便宜,堯榮采用大迂回式作戰,短短三天就將百玦的先鋒部隊困在日昌,由於百玦軍隊作戰能力實在強悍一連半月都不能把先頭部隊完全吃掉。
金施的大軍隻得改變原定行軍速度和方向,和先鋒部隊會和。
安之第一次穿上戰甲,心中耐不住喜悅,金施的大軍訓練有素,虎虎生威。
想起漢武時期的著名戰將霍去病,他所麵對的大抵就是這樣一番景象: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
盧郅隆站在高台之上,望著列陣等待的大軍,想起自己曾經的輝煌戰果,帶著激情和不安的心情。
盧郅隆從沒做過這樣瘋狂的事情,把安之放在這個位置上無疑是險而又險的,理性告訴他這事兒危如累卵,但他又那樣的信任安之,仿佛安之是上天賜予他的另一個自己。
猛聽得帳外一聲高呼:“報!”隨著帳簾掀起,刺眼的陽光中夾雜著一個瘦高身影,那人是武將穿著,卻不是軍中武將:“臣王城防禦使劉文正參見侯爺千歲,臣有緊急要務稟報,請侯爺屏退左右。”
幾個大臣聽了,便識相的退去,安之正要跟著退出去,被盧郅隆叫住,便站在一邊不大顯眼的位置。
“主帥金施大人昨夜子時在府中被刺殺斃命,臣已經封鎖消息,臣知道這關乎軍國大事,不敢含糊,特來稟報侯爺。”
盧郅隆猛地一聽,也嚇了一跳,身子一晃,連忙扶住桌子。臉上滿是驚慌的神色,安之頭一次看見盧郅隆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禁也順著盧郅隆的思路想問題,聽到防禦使說凶手還沒有找到的時候,一個恍惚的印象突然跳躍在腦海裏,繼而浮現的是豫遊的麵孔,安之毫無意識的跟著思維吐露出兩個字:“刺樞?”
安之雖沒有大聲講出來,盧郅隆還是聽道安之講話,目光便淩厲的掃過安之:“你說什麽?”
安之嚇得一顫,忙解釋道:“沒什麽,我是說,刺客。”
盧郅隆賞了防禦使便叫他退去,帳內隻剩下盧郅隆和安之兩個人,安之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好隨意散漫的望向別處。
“刺樞?”盧郅隆平複心緒以後,直截了當的問了一個問題。
“是臣的一個猜想罷了。”
盧郅隆已經猜到大概,安之知道此刻即便再三隱瞞也是無濟於事,索性就明白的說出來。
“是你幹的?”盧郅隆強壓怒火,咬著牙,恨恨的問道。
“不是,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真的。”
金施斃命,並不是安之的本意,安之猜想大概是豫遊擅作主張,卻又不能在盧郅隆麵前出賣豫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可刺樞使豫遊是你的人。”
“……”
“如果你是為了掌權而這樣做,你可以直白的告訴我。”盧郅隆本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態度來說這句話,像是最後通牒似的。
“不是我做的。”安之已經盡力坦誠,“我曾經為私利殺過一個人,於是背負了良心上永久的譴責,我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所以不再犯這樣的錯誤。這件事摻雜了太多人的野心或者雄心,沒辦法三言兩語的解釋清楚,如果您選擇不相信我,是我辦事不周,我不怨天尤人。如果您選擇相信我,原本的計劃大體走向還沒變,結果可能會和您預計的一樣。”
這話足夠直白,也說到盧郅隆心坎裏去了。盧郅隆遇事一向是泰然處之,最不喜歡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中間的差錯又怎麽解決呢?”
安之知他愛惜人才,金施雖不是他是手下,卻也是一個有用的將才,就這樣死了,終是不忍。
“仗打完了,我還你一個更好的。”
盧郅隆聽了不由的笑了起來:“你說的是你自己嗎?”
召回眾將,盧郅隆問道:“衛國狂徒欺我百玦,金施卻於昨夜被衛國刺客暗殺,眼下軍心動蕩,何人願領兵掛帥?”
安之默不作聲,隻是默默無語地洞察著他人的一舉一動。
一幹謀臣幾乎都沒有表示,他們是聰明人,不會因為一些蠅頭小利就逢迎安之,不過也因為蠅頭小利他們不會妨礙安之。
“老臣願往!”聞聲望去,乃是金施家的表親,老將張仲徽。
盧郅隆沒有立即給予回應,轉而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金施的謀臣楊子楚道:“陛下,臣以為不可,張老將軍雖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卻是金施大都督的表親,我百玦此次出兵乃是救世之師,張將軍寡人會給衛國人造成報私仇的錯覺,那衛國的百姓就會聚眾抗敵,對百玦不利。”
楊子楚隻撿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緣故來說,因為他對安之是否真能就任存在懷疑,這樣說來也不會得罪張仲徽。
安之心中佩服子楚的狡猾,又鄙視這樣的反複之人。張仲徽是粗人,聽見子楚的話很是不滿,當場怒不可遏:“你說什麽?你這小人!”
盧郅隆被張仲徽吵的頭疼,蹙眉怒道:“給我閉嘴!”
安之才站出來,朗聲道:“請侯爺賜臣帥印!”
盧郅隆沒想到安之會如此直截了當,不知如何回答能夠不尷尬,索性就沒有回答。
眾人也被安之的膽魄嚇了一跳,一時間議論紛紛。
張仲徽恥笑道:“淨麵書生一個,也想掛帥?老夫不齒!”
安之沒有理會他,隻是麵對盧郅隆拱手道:“請侯爺賜臣帥印!”
張仲徽受到安之的冷遇,愈發的不滿:“你放肆!侯爺不可答應!”
安之仍就不搭理張仲徽,第三次說道:“請侯爺賜臣帥印!”
張仲徽大怒,抽出佩劍架在安之脖子上:“你大膽!”
楊子楚率先跪下對盧郅隆道:“臣請陛下拜公子安之為大都督,率義兵出征!”帳中一時紛紛下跪複議。
盧郅隆用佩劍把架在安之脖子上的利刃移開,冷冰冰的白了張仲徽一眼,張仲徽隻得懊惱的收回佩劍。
“安之聽令…”
“安之原是衛人,本侯賜你以母國為姓,以樞為名,掛帥出征!從今以後,衛安之死了,誰膽敢將衛樞過去的事情泄露半分,殺無赦。”從前安之介紹自己的時候自稱衛安之的衛是指籍貫衛國,而今改了姓氏成了衛樞。
謝恩後,盧郅隆親手捧來一個青銅獸型器。
虎符!
衛樞(安之)猶疑著不敢接,盧郅隆拉過她的手,把虎符擱在手中:“望將軍早日凱旋!”
跟著盧郅隆走出大帳,麵對高台下浮動著殺氣的剛毅麵孔,衛樞(安之)才懂得盧郅隆之前對自己的防備是有道理的,這樣的大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而統治大軍的權杖是如此鋒利,隨便一次晃動,就會殺死無數生命。
一手托著虎符,一手按著佩劍,向台下走去,在高台的一處平台站定,豫遊站在身後,用玉匣裝了虎符,退在一側。
“義軍征討大都督衛樞奉旨出征!”
一時間號角,戰鼓齊鳴,仿佛鮮血洪流即將決口。
中軍帳中,燈火幽暗,很難看清人的神情,子楚露出儒家士子固有的中庸式的友好笑容。
“都督,你可知道什麽是野心嗎?”
“野心?就是還未成熟的雄心,它需要一個集群的努力作為催化的動力,繼而為某一件事情提供走向。”
子楚朗聲大笑:“答得好。一個群體中有一顆野心會使事情產生走向,一但有了第二顆,整件事的走向就會發生變化。”
聽了這樣一番話,衛樞(安之)知他另有用意的,也認真起來,抬手示意他不必說下去:“我知道了。”
子楚眯起眼睛,寬慰的笑道:“有何打算?”
衛樞(安之)故作茫然道:“先生啊,你在說什麽?”
子楚眯起眼睛盯著他,衛樞(安之)迎著他的詭異神情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投以清澈的淺笑,像一個憨厚的老實人。
子楚明白他在故意裝傻,他對自己是有防備心理的,自己也很了解衛樞的處境,他不敢把忠誠做到淋漓盡致,一旦自己忠誠到讓別人不加防備的地步就是自己走向滅亡的開始。
衛樞(安之)並沒有率軍直接救援,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上勝。便用圍魏救趙之計直奔衛國都城而去,圍而不打雙方僵持不下。
堯榮聽說衛都被圍連夜召謀臣商議。
“諸位,百玦圍攻都城,我等應該如何?”堯榮一身戎裝急得火燒眉毛。
“將計就計,他想不戰而屈人之兵,我們也可以給他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放棄這隻小部隊,抄近路奇襲百玦都城,讓他首尾不能相顧。”
謀臣雍銳一番話說得眾人都以為然,堯榮便令大軍連夜開拔奔百玦而去。
“大都督,堯榮大軍沒有回師,反而奔百玦而去,細作來報,堯榮是奔我都城去了,大都督,回師救駕吧?”張仲徽此時的心情正如他滿臉的皺紋般雜亂無章,他老了,冒險的勇氣正如他那曾經旺盛的精力悄悄地被歲月銷蝕,保守正伴隨他日積月累的年齡一步一步加深。
“傳我將令,告訴崔將軍,先鋒部隊給我追上去,纏住他,為我大軍攻城贏得時間。”衛樞(安之)正在下一步險棋,危險到不能存在任何反對勢力存在的地步。
“攻城?”眾人異口同聲的發出疑問。
“攻城!今晚三更時分。”衛樞加以肯定的,清晰的重複了一遍。
“這不行啊!大都督,都城最為重要,陛下可還在都城啊!恕本將不從!”
“張將軍,本將用虎符調你,速速發兵!”衛樞態度堅定,一手托著虎符,一手按著佩劍,張仲徽眼睛一橫,握住寶劍一言不發,也不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