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打抱不平
殷雪華的爺爺是在她挨打後的兩三天才回來的。他是知道事情要發生,心想自己是管不了,也阻止不了的,才要外出來個眼不見為淨的,沒想到才剛回到村口,就聽有人說,他那寶貝孫女被她媽扒光了衣服狠打一頓,遍體粼傷,現在還寄住在趙家,不敢回去。老爺子的腦袋裏,頓時就象有無數個炸彈被一下全引爆了一樣,“轟”成一片。就是用膝蓋想也能知道,肯定這一回又是不所得,那對畜生便把忿懣發泄在孩子身上了。老爺子是越想越氣,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直住上湧,漲紅了臉,怒氣衝衝地向家中走去。其實,這個在殷雪華也目睹一切的那夜裏煩躁不安,悶頭抽著水煙的老人,在事發後沒幾天,在和兒子為此事爭吵不歡而散後,一怒之下,他是把兒子兒媳全都趕出了家門,讓他們在程美梅娘家呆了好些天,要不是老太婆去請,才把人請回來的。不過,自那以後,老人把自己房間通往屋裏的門給堵上了,另開了一道小門出入,擺出了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不理會別人的勸說,不管他人的閑言碎語,獨自一個人過日子了。這一次,他就象是一頭鼻子噴氣的老黃牛,直撞了進去,也不管眼前有沒有人,破口大罵道:“你們還是人不?雪華還是這麽個小孩子,你們就能下得了這個狠手!打得那麽的狠?讓她都不敢回家來?她不是你們生的?怎有你們這麽蛇蠍的父母!你要是還敢這樣打雪華,我就到派出所去告發你們,把你們的那點事都說出來,讓你們坐牢去!”“老頭子,你在瞎說個什麽呀?出門一回來就鬧個什麽勁呀?快回你那屋去,有什麽事,呆會再說,家嫂在二樓休息呢,你趕緊走——”老婦人正在廚房裏拌著豬食,一聽到怒吼聲,慌忙就跑了出來,拉著老頭子就想往外走。她自是明白老頭子所為何來,卻是一副想要息事寧人的樣子。說真的,這段時間,她也是怕的,怕會有派出所或者治安隊的人上門來,不管是走到那裏,都象是有人在盯著自己似的,提心吊膽,心裏空落落的,隻能日日上香,求神保護。就想這段時間悄無聲息地過,無奈這兩天就是不得安寧呀,讓她那繃緊的神經都快要斷了。“你是要幹嗎?你這該死的婆娘!”老殷甩手把她摔開。“別那麽喊,不然街坊都知道了。”老婦人也不再上前拉他,隻輕聲說著,已見到門外有聞聲而來的看客,便上前瞻訕笑著,“讓你們見笑了,沒事,就是點小事,忙去吧,忙去吧……”便把大門給關上了。老殷見到有人,也是怔了怔,但是很快又恢複了過來,質詢著,“怎麽?你們也知道怕呀?那就別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的聲音也明顯地低了下來。“我跟你說,你也給我轉告那個畜生,你們要幹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我不管,可是他們要是敢還這麽對雪華,我肯定就去告發你們,讓他們坐牢去——”“你說去呀!”程美梅原本是快要睡了,一聽到老公公的大吼聲,也是嚇了一跳的,心裏那一種怕被人發現惡行的恐懼襲來,立刻刷白了臉,霍地起身,疾步而下,就是想要去堵住老人的嘴,但是,老人已經不再用喊的了,而且,一年多前,老人把他們轟出屋,程美梅對老人是有一股恨意的。想著這樣的事,也是為著他們殷家做的事,他但不幫忙,還做出這麽過分的事。這一年多來,老人獨自一個過活,雖是在同一屋簷下,但不相往來,程美梅簡直就是把他當死人看了,現在見到他,覺得自己沒有一點理虧的,甚至覺得是老人欠他們的,便一點也不示弱:“殷至達不是你兒子,你就說去呀!我們坐牢去!看以後有沒有人給你養老送終。你配當至達他爹嗎?你是有什麽交下來給我們的?連你住的房子都是殷至達自己掙的,跟你有個屁關係呀?還好意思把我們給轟出屋呢。要不是他,你能有片瓦礫遮頭嗎?恐怕現在還得借住在別人家,看人臉色過日子吧?你說去呀你!你說去呀!說出去看有誰站在你那一邊?我們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呀?不就是為了你們殷家嗎?你們家神主牌還能擱多久不被水衝走呀?你說去呀,我們是豁出去了,坐牢就坐牢,你盡管說去,看這村裏,誰不說你?你說去呀!”真是好佬怕爛佬,爛佬怕潑婦,兒媳的這一番搶白,讓他那張老臉是白一陣,青一陣又紅一陣。顫抖的手直指著她,久久的,才吐出一句:“你簡直就是個潑婦……”程美梅是冷峻地笑了,“爸,我是個潑婦又怎樣?”“你——”“還有,爸,雪華是我的女兒,我想要怎麽管教,那都是我的事,你不要在一邊說三道四的,我可不愛聽。往後你要是還想有孫子叫你一聲‘爺爺’,就好好地呆著,該吃吃,該穿穿,閑話少說,閑事少做。”“你這個娘們,你是想要來教訓我——”老人氣得咬牙。“爸,我嫁到殷家這麽多年來,並沒有不孝敬你的地方吧?這些年來,我困在家裏也不容易,就跟坐牢似的,那都不能去,還得提心吊膽的,心裏也不好過,可這也是為了你們殷家,你也想有個孫子不是嗎?你要是個好家公的話,就別再給我們添堵了。”最後,程美梅是用懇求的語氣說的,把老人說得一時語塞。“好了,沒事了,”老婦人看了老伴一眼,見他不再言聲,便趕緊打圓場,“家嫂你上去休息吧,我扶你爸回屋去。”“對雪華好點……”老人瞪了眼老伴,摔開的手,獨自打開大門,往自己的小屋走去。回到屋裏的他,無力地在床邊坐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正要找來水煙來抽一口,好舒一口氣,一抬眼就見老伴也跟了進來,便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過來幹嗎?”“老頭子,你可不要在外麵亂說。”老婦人滿臉憂心,遲疑地說。“我能在外麵說些什麽?”
老殷生氣地哼哼,“要不是他們對雪華太過分了,我能說什麽?雪華是一個這麽可愛的孩子,她就忍心打得下手,都不知道還是人不是?”“這都要怪我,”老婦人傷心地說,“要不是那晚上我把孩子抱到雪華房間,就不會有那樣的事了,我是想至達那麽疼愛雪華,或許把雪華叫醒,就可以陰止一切的,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那時雪華明明是沒有醒來的,卻好象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似的,第二天她就跟趙文斐那孩子說這事了,梅是怕事情說出來了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才打了雪華這一頓的。也不能怪她,都是我不好。”說到最後,老婦人憂心地搖搖頭,臉上是深深的自責。“唉——”老人又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都是你們造的孽呀!非要當個什麽工人的,下地耕田就不能過日子了,造孽呀!”“至達也是不容易,他要養家糊口……”老婦人說,但是,老人似乎並沒有聽到她的話,隻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煙,緩緩地吐出,整個人陷在煙霧中,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隻聽得他又說:“這也都是要怪我呀,什麽都不能給他們……”其實,老殷在年輕時,是個走南闖北的人。後來才帶著老婆孩子回到村裏來的。隻是回來時,村裏已經沒有了他的房子他的地了。後來是好不容易才借住在親戚家中的。也幸好,那時老人懂獸醫之理,村裏正好缺這麽一個獸醫,很快就在大隊公社謀了個獸醫的工作,一家六口人的日子還算是勉強過得去。總算也是把三女一兒四個孩子拉扯大的。不過因為沒房沒地,是一直把殷至達的婚事給耽擱下來了。一直到殷至達參軍又轉業回來,情況才見好轉的。本來,老人就因為沒房給兒子結婚這事,就心裏有愧。又是這些年來,又見殷至達把房子又是翻蓋,又是把挨著自家房的兩塊地也買了下來,圍成院子,日子過得有聲有色的,老人的心才叫放寬些。殷至達的不容易,老人又那會看不出來,隻是他實在是擔心呀!心裏就像壓了塊巨石,無法舒坦。東窗事發後可要如何是好?說實話,他也是想要有個孫子的,但是他一直都不讚成他們這樣的做法。所以才會把關係弄得這麽僵。當然,他這樣,他的這個兒媳對他更是有怨言了。他是知道的,她不許小雪華跟他親近。還好的是,小雪華總是趁媽媽不注意時,偷偷地跟他來親近,讓他覺得欣慰。也就更加疼愛這個孫女了。所以兒媳的話才讓他無言以對的。“你就知道為他說話,要不是你助他,他能幹出這地步來?”老人突然瞄了老伴一眼,語氣中頗有怪責的意思。後又說:“你去吧。那邊還等著你侍候呢。”說罷,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放下水煙就走了出去。“老頭……”老婦人趕忙追了出去,還想說些什麽,就見他是往趙文斐家的方向走去,也明白他是要去做什麽,這才不再言語,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