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現世報

  “你——”伍芝桐先是一愣，這二十多年來，兩人之間沒有感情交流的如死水的生活，讓她也在不知不覺以為他跟自己一樣——他們就是搭夥生活的伴，在對彼此感情的依賴上，早已是無欲無求了。她以為，他們會一直都這樣沉默，一直到死亡，也隻會把心中的那份秘密帶到棺材裏去的。過往的那一切，誰對誰錯，都沒有再提起，再追究的必要了。原來，在他的心裏，還是有著如此之大的怨懟？窩著一股火？他還好意思提起呢？她如今這樣，不是拜他所賜嗎？就聽伍芝桐冷笑著哼了兩聲：“哼，方斐忠，這麽些年來，你在想些什麽，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其實你一直都在懷疑秀兒是不是你親生的對不對？因為在秀兒出生以前，我和冷進睿見過一麵回來後，對你的態度就變了，所以你在往那上麵去想了對吧？那你現在又是以怎樣的居心，居然想要撮合秀兒與那個冷玉堂的？你是想要報複嗎？還是，連你自己都不好意思、沒有勇氣向求證，所以想用這樣的方法來試探我的反應呀？”“你——”方斐忠震驚地看著伍芝桐變得憤怒的臉。這是夫妻多年來，他頭一回見到她如此憤恨的臉吧？剛結婚的那幾年，伍芝桐對他是滿懷感恩之心的，對他也總是千依百順的。但也不知道她出去見了冷進睿一趟回來後，就對他冷淡了起來，就像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這也才致使方斐忠懷疑方慧秀的身世。這些年來他隱忍著，是因為他心裏也有一份愧疚，但是這麽多年來過去了，心中的那份愧疚已經被時間衝刷得隻留下幾不可見的淡痕了。沒錯，他是早就猜出冷玉堂與冷進睿有著不尋常的關係，還刻意地在想要在她麵前打馬虎眼，那她呢？如果她早有察覺，那她又為什麽一直裝聾作啞呢？不是更加的耐人尋味嗎？還是，她這是在告訴他答案？她想要說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他從沒有向人提起的那份愧疚的原因？不不不，不可能的，當時沒有人看到，不會有人知道的！他心虛地低叫著：“我從來就沒有這樣想過。”“你沒有這樣想過？”伍芝桐又是一聲冷笑，臉上的表情有著嘲諷，“如果我說，秀兒就是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呢？”這是深埋二十五後帝發而出的恨，讓伍芝桐有些衝昏了理智，變得口不擇言起來。話語中恨意的濃烈，也是可想而知！“你！”這真是最沒重的一擊！方斐忠的臉立刻漲成了紅褐色，一雙眼也快要從眼眶裏突了出來，隻能用手直直的指著她，卻是最也不能成語。而，這樣的打擊僅僅是落在了方斐忠的身上了嗎？“你們在說什麽？”突然一聲大吼從他們的身後傳來，把兩人嚇了一跳，怔怔地看了對方一眼，才慢慢地回頭看去……“你們在說什麽？！”突然的一聲大吼，是讓老兩口難得的一次爭吵戛然而止了。他們仿佛就聽到“嗡”的一聲，腦海中立刻漿成了一片糊狀，無法思考。兩人都被嚇了一跳，瞠目麵麵相覷，再以木偶人的速度機械地回轉過頭看去……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方慧明正站在那裏。在這一刻，他的身影看上去如此高大，他的鹹聲如雷，整個身體微微向前傾，雙手在空中比劃著，因為激動而臉紅氣喘，有著血絲的眼瞪成了銅鈴，直直地看著他們，臉上寫滿了憤怒、驚恐與受傷！他這樣的臉是讓人震撼的，讓氏夫婦倆仿佛又看到了數年前，當他離家前，他也曾經有過如此張狂的表情，他的臉上，已是一片淚透，讓人看著心都跟著揪了起來。“明兒，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方斐忠首先回過神來，他連忙上前把他拉進了店堂裏，並把他按坐在在他與伍芝桐之間。因為他們兄妹倆的感情是遠遠超過對他們對父母的感情，怕就怕他突然抓狂，衝到樓上把所說到的告訴了方慧秀，那時就真的是雞飛蛋打、雞犬不寧了。所以他們必須要安撫住他，把他哄過去，否則以方慧秀的倔驢脾氣，那後果就真的是不堪設想了。就見他那雙賊溜溜的雙眼在方慧明身上打著轉，並抓住了他的手，用著小心的試探性的聲音輕聲地問著。此時的伍芝桐因為方慧明的一聲吼叫而清醒了過來，想著自己竟然逞一時口舌之快，如此的口不擇言，陷進了深深的自責之中。這麽些年來，她對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奢望了。自從被冷進睿無情的拋棄後，她甚至有輕生的念頭，當時要不是發現已經懷孕，心中有著對這個無辜小生命的不忍，她也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了吧？但是，上天總是給她這樣開著一個又一個的玩笑。當她以為他們一家三口可以平平淡淡、和和樂樂地過完下半生時，冷進睿出現了，告訴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要不是那時方慧明一直高燒不退，要不是那時的她又發現自己又懷上了方慧秀，在這世上真的是沒有什麽是可以讓她留戀的了。但是，她還是活下來了，為了兩個孩子活下來了。她也一直都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她就是為了兩個孩子而活著的！近這幾年，她的日子一直都這麽平淡，方慧秀方慧明都是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她看著，心裏也感到欣慰，她也以為，他們一家的日子會這樣一直平淡地過下去的。但是冷進睿又回來了，風光地回來了，弄得人盡皆知地回來了！他想幹什麽？度假村開張的請柬送到他們家裏來？還好意思送禮過來？他以為這樣，過去的一切就能一筆勾銷嗎？更可惡的是，方斐忠這個老家夥，竟也厚顏無恥地接過了！所以這幾天來，她的胸膛裏都有著一股騰騰燃燒著的火，不管是見著誰，就是天皇老子，她也是陰沉著一張臉的。但即使

  是這樣，在麵對一雙兒女時，她還是能和顏悅色的。今天的她是怎麽了？她怎能如此殘酷，用她的孩子當她泄恨的工具，如此的傷害他們？當年慧明的離家出走還不夠讓她痛心疾首嗎？現世報在這一刻就來了，不是？她的話剛出口，就被慧明聽到了！她蒼老的臉上現出了淒然的笑……“妹妹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跟你們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是這樣嗎？”但是，急切的方慧明並沒有聽進方斐忠的話，他用力的甩開了方斐忠的抓握，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在父母身邊來回地看著，最後一雙手用力地抓住伍芝桐的手，因為用力過猛而把她抓痛了也不自知。他急切地想要尋求到“不是”的答案，眼中的焦躁顯而易見。淚，也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滑落……“不是這樣的，明兒，不是這樣的，剛才媽媽說的都是氣話，因為媽媽生爸爸的氣，想氣他才說的氣話。媽媽以後都不這樣說了，你原諒媽媽這一回，好不好？”伍芝桐蹙起眉頭，忍著痛，懇切地說著，她的眼也淚濕了，乞求著孩子的原諒。“那你們說的這個都是假的，都是在騙我們的，是不是？”方慧明繼續可憐兮兮的地問著，不放心地想要再得到一次保證。“對，這都是假的，媽媽說的就是氣話，這一切都是假的。”伍芝桐抱著方慧明傷心地哭泣了起來。“嗯，那就好，媽媽你真的好壞喔，以後不能再這樣嚇唬我們了，你要是再這樣嚇唬我們，我們就不再理你了！”得到保證的方慧明情緒明顯好轉，開始發揮他話嘮的專長，絮絮叨叨地說開了：“你知道嗎？你這樣說都要把我嚇死了，你說我們要不是你們的孩子，我們是誰的孩子，我們要怎麽辦才好呢？那時我就要唱著〈咪咪尋親記〉帶著妹妹一起去找我們的爸爸媽媽了，‘落雨不怕?落雪也不怕?就算寒冷大風雪落下?能夠見到他?可以日日見到他麵?如何大風雪也不怕?我要?我要找我爸爸?……”說著說著，方慧明更是扯開嗓門大聲唱了起來，起勁地唱了起來，也似乎是真的聯想到了那淒涼的場麵，竟然又傷心地哭了起來。“好了好了，爸爸媽媽都在這裏呢，都坐在你的身邊呢，你還要上哪找爸爸去？還哭得這麽起勁。”伍芝桐連忙給他擦幹了臉上的臉，“這都是媽媽錯了，媽媽?以後再也不那麽說了。好吧？原諒媽媽這一回，好嗎？”“好的，以後真的不能這樣說了，會嚇死人的，我的小心髒差點都被嚇得停止跳動了，我差點就兩眼一翻，過去了，你知道嗎？以後真的不能這樣嚇唬我們啦。”方慧明一邊誇張地說著，還一邊用手做了一個心的形狀，翻著白眼，再次尋求著保證。“好，”伍芝桐愛憐地撫上兒子的臉龐，不禁被他誇張的言行逗得忍俊不禁，破涕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