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回憶中的彼此（二）

  “別——”冷玉堂見到方慧秀作勢要走，也顧不上腰上、腿上的痛，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抓她。“妹妹，你為什麽還不上來？快上來呀！”偏逢這時，一直在山坡上焦急等待的方慧明有些不耐煩了，便又扯著嗓子喊。“好，我立刻就上來。”方慧秀揮手應著，擔心方慧明又會因為腦子了一熱，又要滑下來救她。可，心地善良的她雖然覺得眼前的男子說話有引動流氣討厭，卻真要把人扔在這裏不管，又是於心不忍的，於是又看向了他，臉上明顯有著遲疑，問：“你真的不能爬上嗎？”“我的腿摔斷了，腰也閃了，真的是動不了。”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受傷了，冷玉堂一臉痛苦，並嚐試用手把上手撐起來，可，才撐到離地不到十厘米左右，就聽得“哎喲”一聲，他又重重地跌回了地上，額上更是因為鑽心的疼痛而滲出了冷汗。“那……”方慧秀見狀，心中無由來的一抽，竟然是有些慌了神，慌慌張張的就說：“那我先爬上去，趕緊到山下去找人來——”“這裏草木茂盛，會有很多蛇蟲鼠蟻之類的，”冷玉堂咬牙忍痛，繼續一副可憐相，“那些饑腸轆轆的家夥，會很快就把我拆吞入腹的，你忍心嗎？我可是為了救你……”“那你說怎麽辦？”方慧秀是整個人都慌了起來，小臉刹那刷白，六神無主，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淡定自持。畢竟她仍是處在青澀的豆蔻年華，也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此時見冷玉堂這樣，是連他話中所說的明明有誇大的嫌疑，在這個時候也是沒有了心思去辨別，隻是像個無助的孩子般跺著腳。“讓你哥回度假村叫人來。”冷玉堂說得理所當然，他也是完全不理解她究竟是在顧慮著什麽，那麽大的一個人了，又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人，難不成還怕走失了他？“讓我哥去？”方慧秀看了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冷玉堂，又抬頭看了看在山坡上的方慧明，猶豫著，因為度假村的建成，這裏有些地方變了，路也變了，方慧秀擔心他找不著去度假村的路。“對。”冷玉堂點頭，他墨黑的眼眸再堅定不過使人沒有了選擇的餘地。麵露為難之色，方慧秀抬頭看向山坡上的方慧明，遲疑著，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冷玉堂，思忖了好一會才又硬著頭皮回頭看向方慧明，“哥，你還記得回度假村的路嗎？這個人受傷了，不能動，你能回去叫人過來嗎？還要擔架。”“妹妹，他是蛇，是壞人，你忘記了‘農夫和蛇’的故事了？我們不要管他，你趕緊上來，要不然待會他還會欺負你的！”方慧明大聲喊著。因為他的孩子心性，又是個愛擺活的擺活蛋，好像什麽事都跟他有關，什麽事都想要插上一腳，所以自小在家中，“農夫和蛇”是大家對他耳提麵命的故事，此時的他才不要去救壞人，如果壞人像蛇咬農夫一樣恩將仇報，“咬”了他們兄妹那可怎麽辦？“農夫和蛇？我是蛇？有我這麽善良、這麽見義勇為的蛇嗎？”冷玉堂抗議地哼哼道。“他是為了救我，才不小心撞到樹上，把腿摔斷的，他沒有欺負我，你聽話，快去，要不然待會時間長了，他的腿流血太多會死的，我們不能看見有人要死了，而見死不救對不對？”方慧秀看了眼一臉不滿的冷玉堂，再抬頭看向方慧明，故意誇張地說。“小姐，你也太惡毒了，咒我死——”冷玉堂不明所以，又要開口抗議。“閉嘴！”方慧秀瞪了他一眼。“會死呀？那是很嚴重的。”山坡上，方慧明像是自言自語，想了想，才憨憨地說，“那我們確實是不能見死不救嗬？”“是呀，我們不能見死不救，那你認識回度假村的路嗎？能回去叫人來嗎？讓人打電話叫救護車過來，行嗎？”方慧秀連忙又問。“當然能呀，我方慧明是很能幹的！”方慧明立刻自信滿滿地說，並且像是怕人不相信地點著頭。?“喔，對了，妹妹，他是個壞人，你不要自己去搭理他，知道嗎？”走了兩步的方慧明像是想誌了什麽似的，又折了回來，叮囑道。“知道啦，快走吧，記得回度假村找人來，別忘了。”方慧秀沒好氣地笑說。“喔，我是不會忘的，我記性可好了，我要回度假村，告訴他們有人在摔到山坡下，摔斷腿了，還要告訴他們，因為山上沒有信號，是打不了電話的，所以他們一定要在下麵報警，叫救護車——”方慧明邊數著手指，邊嘮嘮叨叨地說著。“好了，知道你聰明，記性好，趕緊去吧。”方慧秀看著他的憨態，像個母親般慈愛地笑了，並揮手讓他進賢走。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子是個傻子？冷玉堂看著方慧明孩童式的言行，躍入腦中的，就是這個疑問，便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方慧秀，無言地問著。“我爸媽說，我哥在五、六歲時得過一場大病，好了就變成這樣了。”方慧秀望著兄長離開的背影，輕淡地說，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情緒的起伏，但是也是在這一瞬間，她的周身有了股淡淡的輕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老成了不少……原來在這個小縣城裏，一直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言：說方慧明是方母在與方父結婚前，就懷了另一個男人的孩子。當年方母外出會情人，方父是在一氣之下就把方慧明弄傻了；也是因為這樣，才有了方慧秀的。自方慧秀懂事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對於母親的任何舉動都覺得礙眼，一想到媽媽這樣對爸爸，爸爸平時還總是處處遷就她，她也還總是不停地嘮叨，說爸爸這不好那不好，方慧秀就越發的恨她，什麽都和她對著幹；也間接地，開始跟方慧明疏遠了起來。那個時候的母親一定覺得很傷心吧？方慧秀還記得有一次她罵她：“你就是個賤人，不要臉！看見我爸老實，就欺負他，我們方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方慧秀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母親當時那

  張震驚之極的臉，她倏地站了起來，指了指她，卻又啞口結舌，沒一會，整個人便直挺挺地往後倒了過去，口吐白沫，怒急攻心地暈厥了過去，父親連忙上前掐她人中，折騰了了一會才算是清醒了過來的。後來，是父親跟她說，她不能這樣對她的母親，說她這樣是在母親的心窩紮刀子，她的母親絕不是如外人所說的那樣。她的母親是個什麽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值得兒女尊敬的。“她在外麵有野男人，我哥不是你親生的，人人都說他是雜種！”當時的她激憤地說，為父親感到不值。“啪——”父親一個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生氣地說“住嘴！不許你這樣說你媽、說你哥！”這是有生以來，對她疼愛有加的父親第一次動手打她！方慧秀隻能怔怔地看他。“閨女，我們是一家人，永遠都是！你哥就是我親兒子，也是你的親哥哥！舌頭長在別人的嘴裏，別人愛嚼舌根是人家的事，看人有笑人無的，咱控製不了，隻要管好自己就好了，知道嗎？”許久後，父親才又幽幽地補上一句，便吞雲吐霧了起來。煙霧中，方慧秀沒法看清楚父親那張滄桑的臉，也聽不懂他那一聲聲的歎息，但也是自那一次後，別扭的方慧秀慢慢地回轉了過來。現在他們兄妹倆的感情，也非一般的兄妹親情。有時候，他們是兄妹，他們一起對抗父母，方慧明什麽都讓著她，護著她；有時候，他們會是姐弟，方慧秀總是照顧他；有時候他們是師生，方慧秀時常把學校裏學到的知識教給他，給他講故事；還有時候，他們如母子，對於這個永遠養不大的哥哥，方慧秀會展現出她的慈愛與無奈。這十多年來，他們幾乎就像是連體嬰般，誰也沒有離開過誰。在外麵隻要是遇到歧視，有人欺負方慧明，方慧秀都會第一個站出來保護他，有時甚至是和壞小子打架，儼然成了一隻護犢的母老虎。在方慧明單純的世界裏，方慧秀是比父母還要親近得多的，她就是他的女王，他對她絕對是言聽計從的。“對不起！”冷玉堂看著方慧秀有著輕愁的臉，知道自己觸碰了他人的傷心處，連忙道歉。“對不起什麽？”方慧秀不知道冷玉堂說什麽，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她抬頭看向山坡上早已消失的方慧明，說：“沒什麽，我們早已習慣了，而且我覺得我哥挺好的。”“是啊！我覺得他這樣挺逗趣，挺可愛的。”冷玉堂想著剛才方慧明如孩童般的言行，抿唇笑了。方慧秀看他，眼中有著不信任：逗趣？可愛？就是想說他傻是吧？“我可是真心的。”冷玉堂像是明白她眼中所表露出的意思，“你哥就是個孩子，很單純，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最舒服了，而且還有可能鬧出很多讓人捧腹大笑的笑話，對不？”方慧秀隻是看了冷玉堂一眼，並沒有去接他的話，隻是憂心忡忡地祈求著兄長能順順利利把人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