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開始與終結

  方氏夫婦的墳，是在冷家投下的一片山林中。第二天一早，冷玉堂、方慧秀與方慧明三人便在醫生的陪同下，早早出發了。這片山林的前麵是一座度假村，是當年冷氏投資開發的。度假村的後麵是一片梧桐樹，冷玉堂把車停在度假村前，把方慧秀抱到輪椅上，便推著她往後麵的私人用地走了去……這真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時節！藍藍的天空白雲朵朵，抬頭看去，仿佛就能看到在天國的那一端，無憂無慮地生活著的仙人們，正躲在白雲後麵，窺視著人間的一切。人走在路上，走在這愜意的青山綠水中，呼吸著純淨甘美的空氣，簡直就是通體舒暢。觸目所及之處，感覺耳目一新，綿亙而去的綠，嫩綠、翠綠、墨綠，還有點綴在上麵的小花，白的、黃的、紅的、藍的、粉的，伴隨著蝴蝶的翩翩起舞，蟲鳴鳥囀，是那麽的鮮豔靈動，仿佛就是置身於世外桃源，讓躁動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寧與沉澱。就連昨夜裏的陰霾都有了恍如隔世的錯覺……這一條蜿蜒的山間小路，兩旁的梧桐樹，有著多少屬於他們的美好回憶？“梧桐相待老”曾經是他們多麽真摯的誓言，他們可還記得否？他們又有多久沒有一起來過這裏了？自從這裏成了他們親人的長眠之地，這裏就成了悲傷之地，這些年來，他們就沒有一起來過。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的心裏，形成了與他的隔閡。這裏是他們緣分開始的地方。冷玉堂還記得那一年，山林度假村剛落成，父母是衣錦還鄉，便在這裏大擺筵席，把鄉親們都邀了來。那一天也如這一天的晴好，方慧秀兄妹倆繞開人多的地方，往清靜處玩去……“哥——你快出來，我不玩了，你快出來，哥——”這是急得要哭的聲音。年方十九歲的方慧秀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幽靜的山林中找著，叫著，但就是沒有方慧明的回應……冷玉堂還記得，那時的他剛從國外求學歸來，在這裏也沒有什麽認識的朋友，就獨自一人爬到山頂，坐在一塊巨石上，邊喝酒，邊欣賞眼前的無限風光，想體味一下什麽是大地在我腳下時，卻突然被人從背後緊緊抱住了。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覺呢。看了看手中的酒瓶，晃了晃，還沉甸甸的，他才敢肯定那不是幻覺，他確實是被人從背後抱住了。但是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那個伏在他背上的女孩吐著溫熱的氣息，語含嬌嗔地說：“哥，你真壞、都要把我嚇死了，你知不知道？以後再敢躲起來嚇唬我，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小妹妹，”也不知道是酒精在山風的吹拂下起了作用，還是女子溫熱的氣息所致，讓冷玉堂的心裏起了一股騷動。這是某女知道他歸來，設下的山中偶遇給他驚喜嗎？冷玉堂邪氣地一笑，但是他沒有動，隻是低重下頭，看了看那雙環在他腰上的纖秀小手。從聲音判斷，應該還是個小女孩，應該真是與兄長出來玩走失了吧？他略顯遲疑地說，“我想你應該認錯人了，我應該沒有妹妹才對，那邊有一條小路——”“對、對不起——”方慧秀是由與兄長走失後的恐懼到找到後的激動，所以沒有注意男子說的是什麽。可當她終於意識到此人後背雖與方慧明的極為肖似，但聲音完全不是一個頻道時，整個人立刻如遭電擊般彈開！她怎麽能隨便抱住一個陌生男人叫“哥”？她怎能幹出這麽糗的事？人家要怎麽看她？就見她低垂著那張紅得能滴出血來的小臉，恨不得有個地縫讓她遁地去。也顧不上對方是阿貓阿狗的何方神聖，也顧不上抬眼看清對方長得是圓是扁，慌慌張張道了歉，就想閃人。但是，老天爺似是想要她糗到底了，就聽“啊”的一聲，冷玉堂轉身過來，沒看到她的正臉，倒是看到一個紮著馬尾的“小女生”和小路邊的一棵梧桐樹親密接觸的纖瘦背影。和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Ｔ恤，後背上麵印著“梧桐山莊度假聖地”八個字。知道她是父母請來的鄉親之一，也明白她大概就是因為他身上穿著相同的Ｔ恤，才會把他誤認成她的哥哥吧，便開口詢問道：“你還好吧？”自認丟臉丟到姥姥家的方慧秀，此刻真是恨不得自己能變成一個“無臉怪人”，以老孫一個筋鬥雲飛出十萬八千裏的神速離開。隻可惜老天爺沒有聽到她的心聲，反而是讓她慌不擇路，在還沒來得及撣撣身上的灰之時，又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整個人又往前撲去，眼看就要與大地來個最最親密的接觸——這可是個陡峭的下坡！從這裏滾下山去，無疑是下山的最快捷徑，可不死也得去半條命。幸好冷玉堂手長腿長反應又快，加上少年時期曾在少林寺學過功夫，就見猿臂一攬，一個旋身，在千鈞一發之時，漂漂亮亮、輕輕鬆鬆地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也是直到這一刻，冷玉堂才真正看清這個冒失女生那張清秀的臉。她不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生，但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純淨氣質，對於看慣大都市裏的那些拜金女的他來說，是新奇的。特別是她那雙原本已經放棄掙紮，“從容”投進大地懷抱而緊緊閉上的眼，此刻是不停地眨巴著，看看手，看看腳，在確定自己安全無虞後又誇張地、深深地籲出一口氣，模樣煞是嬌俏可愛。冷玉堂忍俊不禁，笑了，“小姐，你還好吧？”“你、你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見到比自己兄長還要英俊的大帥哥，特別是他那雙如深潭般含笑的黑眸上，那兩道如刀削劍刻的、向兩側飛起的濃眉，是讓人過目難忘！方慧秀差點看癡了去，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剛才發生的糗事，差點就要開口問他那眉是不是他上美容院畫的？幸好


  ！隻是差點！她還是想起剛才自己的糗事，再去看帥哥臉上的笑，頗有取笑她的嫌疑，那張因為丟人而通紅的鵝蛋小臉，馬上就像是充了氣的氣球般鼓了起來，瞠目瞪他，完全忘了自己還在一個男人的懷中，那隻猿臂還搭在她腰上的事實，忘了此人救了她。不過，這不也是“大恩不言謝”的另一種注解嗎？“小姐——”冷玉堂看著她臉上表情變化之神速，在心中自歎弗如外，臉上的笑意是更濃了。“你才小姐！”帥哥放大的俊臉終於讓方慧秀意識到兩人的“親密距離”，是再一次如遭電擊般要彈開。而且很不幸的，冷玉堂正好也想放開她，結果就是可想而知的——因為用力過猛，她是一屁股坐到地上，並且是坐到一塊露出來的小石頭上，痛得她呲牙咧嘴，直直地坐在地上起不來了。一雙噴火的眼瞅著罪魁禍首，“你——”“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冷玉堂紳士地壓下想狂笑的衝動，，隻是無奈地說，並向她伸出了友善的手。“你是誰？”方慧秀睨他，並沒有伸手讓他扶自己起來，隻是用手揉著她受苦受難的屁股，邊打量著男人，戒備地問，但語氣明顯友善多了。伸手不打笑麵人，更何況她也明白，剛才是這個男人拉了她一把，要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看著男人身上也穿著相同的Ｔ恤，應該也是那對有錢夫婦請來的客人？“我——”冷玉堂好笑地看她，正要說些什麽。但是——“你欺負我妹妹，你這個壞人！”突然一聲怒吼從後方傳來，緊接著一個如蠻牛的身影往冷玉堂身上撞去。原來，是躲在一棵大樹下，想等妹妹來找，又因為無聊而睡著的方慧明正好在這時醒了過來，聽見前麵有聲響，從地上爬起來，遠遠就看見方慧秀跌坐在地上，一臉的痛苦；又見一名陌生的男子站在她身前，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第一個直覺的反應就是妹妹遇上惡霸流氓，遂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剛才說了，冷玉堂與方慧秀所站的地方，前麵就是一個下坡，不管是冷玉堂被撞倒而滾下山，還是方慧明刹車不及滾下山，這都不是鬧著玩的。“哥，不要——”發現兄長意圖的方慧秀忙叫，想要阻止。但是，又有誰能讓一頭狂奔中的蠻牛立馬停下來呢？就是他想刹車，也是來不及了。事情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背對著方慧明的冷玉堂即使是功夫了得，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沒能提前做好防備，一個腳步不穩，就被方慧明撞得整個人往山坡的一邊倒了過去，再由著撞擊的慣性往山坡下滾了去。他本能地想伸手抱住不遠處的梧桐樹，但是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他的手隻在空中抓了兩下——“手給我——啊——”情急之下，方慧秀撲了上去，抓住了他。但，她沒能堅持到一秒，反被冷玉堂往下滾的力道拽著，雙雙從山坡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