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習慣

  冷美華和方宇平的訂婚宴結束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如一幅鋪展開來的墨藍色綢緞的夜空，繁星點綴，星光璀璨。冷玉堂親自開車，把方慧秀兄妹送回家。孩子心性的方慧明整天在山林間玩了一整天，跑跑跳跳的，一坐上冷玉堂的車，就呼呼地睡去了。“已經找到工作了嗎？”冷玉堂開著車，瞟了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方慧秀，見她正任性地由著車窗外吹進來的勁風“嗖嗖”地吹打在臉上，便狀若隨意地問道。“還沒有。”方慧秀沒有回過頭來，仍是望著車窗外漆黑的一片，淡淡地說。“要不然，你還是回到‘誠信超市’來上班怎樣？”冷玉堂也像是在閑聊地說。“啊？”方慧秀回過頭來，瞪著眼珠子看他。“這段時間，因為家裏有些事，我幾乎都不能過去了，我是想請你給我當店長，幫我管理超市，怎樣？”“……”方慧秀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黑眸裏閃著思索的光。“怎麽？還在對我之前強吻你的事耿耿於懷嗎？可是我一點都沒有後悔過，而且還覺得挺高興的。”冷玉堂仍是神色自若地說。“你……”方慧秀看著他那張帶著點邪惡笑容的俊臉，一時之間竟想不到有什麽適合的詞來說他了。“怎樣？接受我的聘請，到‘誠信超市’當店長嗎？”冷玉堂的臉上還是掛著自信的笑。“你之前說過的，梧桐手鏈是一對的，你知道？是一男一女的兩款嗎？”方慧秀沒有回答唐世奇的問題，而是問出了自己這些天來一直縈繞在心裏的問題。“想知道？”冷玉堂好笑地問，見到方慧秀點頭，才又說，“那你答應我到超市上班，我就告訴你，怎樣？”方慧秀真是覺得很無語，“好吧，我去。那現在你能告訴我了嗎？”“好的，”冷玉堂也點了點頭，“不是。”“不是？”方慧秀不解地看著他。但凡那些情侶裝之類的，不都是相同的男女款嗎？“是的，不是男女款。”冷玉堂仍是神秘地點著頭。“那是？”“往後有機會的時候，我再拿給你看。明天就回去上班，可以嗎？”冷玉堂自信滿滿地看著她，高興地說著，似是看到獵物上鉤的情景……就是這樣，方慧秀又回到“誠信超市”上班了。冷玉堂也如他說的，很少出現在超市裏。那大概是在一個星期後的周六吧，方慧秀因為在進貨上有點問題，早早就離開了小超市，當她回到家時，在拐角處，遠遠地就看到了方宇平站在那裏，明顯是在等著她。“我要去英國……”方宇平和方慧秀再一次走到了那兩棵讓世人許下愛情承諾的梧桐樹前。這是在叢山中一座比較靠裏的偏僻的小山峰的山頂上。雖然這一路走來，路途會比較遙遠，崎嶇，走起來會很累，但這似乎印證著在愛情這條路上，想要相守一生的不易。其實，原本在方宇平還在學校時，他們就已經約好，方宇平回來，他們就要再次來到這兩棵梧桐樹前。但是，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在為出國的事、與冷美華訂婚的事而忙碌著，再加上訂婚宴那天發生的事，方慧秀早已不把這事情放在心上了。今天是方宇平來找她，想找個說話的地方，她不其然地，就想起了他們之間曾有的這個約定，便默契地上來了。反正各自也沒有當初的期盼與興奮了，有的，隻是多出來的一份心事。方宇平開口時，他們已坐在正對著梧桐樹的一塊大石上。方宇平沒有去看方慧秀，而是直直地盯著正前方的梧桐樹，仿佛他的話不是說給她聽，而是要告訴梧桐樹的。他的眼裏沒有一絲可以出國留學的喜悅，而是有著哀傷。他想，隻要這一次她開口，他會為她留下來的，隻要她開口！他其實並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他除了想改善家中的境況，想讓父母過上好一些的日子外，他想的也隻是和方慧秀能像普通人一樣沒有負擔地談戀愛，過著再平凡不過的日子，他隻想要那樣……“什麽時候走？”但是，方慧秀並沒有如他所期望地開口挽留，她也沒有去看他，她的目光也是集中在不遠處的梧桐樹上，隻是，沒有焦距，仿佛是透過梧桐樹，看向了更遠的地方，看到了什麽新奇的東西，讓她一時之間出了神，竟覺得視線收不回來了。“慧秀，對不起！那天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那樣，可是聽到母親說冷玉堂也在追求你，想到你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畫麵，我的心裏就抓狂，慧秀，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在想，我是不會和冷美華結婚的，你會等我回來嗎？我一定會回來的！”方宇平的聲音裏更多了一份明顯的哀傷，仿佛就是方慧秀不回答，他也已經知道了答案。“你以為，我還有等的理由嗎？”方慧秀輕聲說著，並慢慢地強迫地把自己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她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著他，搖了搖頭：“不，我不會再等你了。祝你有個好前程！”方慧秀笑了，但也是這個笑，讓方宇平覺得她是如此的陌生，仿佛他們是在這一刻才開始認識的陌生人，他啞著聲音問：“你變了？你果真是喜歡上那個冷玉堂了？”“為什麽要說是我變了，而不是你呢？”方慧秀反問著他，然後她又點著頭，自嘲地說：“不過，這從一開始就可以預知的，隻是當時的我不懂，不明白，太天真了！竟相信你隻要上完大學就好？多麽可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的欲望可有止境？而且你以為，你不停地接受冷美華的幫助，接受她的恩惠，你能用什麽來還、還是你就真的那麽的天真，以為當你滿足了你的欲望，得到了你想要的，你就什麽都不用還給她了？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嗎？錢債易還，人情倆難還，你不知道嗎？自從你和她一起坐包廂回來的那一刻，我就覺得你已經變了，變成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你了。”“慧秀——”“難道你就真的那麽坦蕩蕩，在隻有你和她兩人的軟臥包廂裏，就算你真是如此坦蕩，你


  就沒有想過我的想法嗎？你有把我當成是你女朋友那樣尊重過嗎？從你接到大學錄取通知的那一天起，我還是你的女朋友嗎？你有在意過我的感受嗎？你就把你我之間所說的一切都推翻了，你的口中就開始不停地出現冷美華的名字，理所當然地接受著她能給予你的一切。人言可畏你知道嗎？人們會怎麽說你們？又會怎麽說我？”“慧秀——”方宇平愕然地看著方慧秀，從不知道在他看來，隻是和冷美華坐同一趟火車回來，在她嘴裏能說出如此之多讓他想也沒想過的、不知道要如何反駁的話。“還有後來，你把我們兄妹倆留在火車站，坐上了他們家的車，與她一起回家，說什麽可以向她的堂哥了解出國留學的事，那個時候你就沒有想到我的感受嗎？你敢說那一刻你沒有想過和冷美華在一起？”“慧秀——”“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安靜一下。”當方慧秀把話說完，她轉過頭去，沒有再去看他，也不想再去聽他的虛偽的解釋。這段時間以來，她為他找的欺騙自己的借口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聽到更多了，那都是在她流血的心上撒鹽。“那好吧，”方宇平看了方慧秀好一會，在確定她的心意已決後，口拙的他也隻能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便率先一個人離開了。自那天以後，方宇平出國的日子已經落定，方慧秀從別人的閑聊中聽到這個消息，也像是沒聽到一般，仍默默地做著自己的工作。日子也在一天天無聲無息地過著。聽說，人的習慣的養成其實隻需要很短的時間。隻要每天堅持重複做著相同的一件事，三天、七天、三個星期，就足以讓人形成一個如我們每天吃飯睡覺一樣自然的習慣了。先不管心是如何的感受，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方慧秀似乎已經慢慢習慣了方宇平從此走出她的世界這個事實。而自從方宇平訂婚宴起，方慧秀重又回到度假村的超市上班後，冷玉堂總會時不時到超市視察，在她的眼前晃一眼再離開。兩人雖沒有什麽言語的交流，方慧秀的心裏倒也慢慢淡然。就是同事們，也從開始的詫異，不明白堂堂度假村總經理為何總往超市跑，到後來也是見慣不怪了。再後來有一天，方慧秀獨自一人留下來加班，直到晚上七八點才關門離開，卻在拐往宿舍的路上，遇到了候在那裏，似是在等人的冷玉堂，他說：“員工食堂已經下班，我請你到外麵吃個飯？”度假村裏的員工宿舍與庫房離得很近，都在整個度假村後，最不起眼的一角。山林上頭的夜空，因為少了都市的喧囂，顯得更加的清朗明淨，滿天的星星有如鋪灑開來的水鑽般晶瑩透亮。通住宿舍的寂靜小路，在晚上昏黃的路燈照耀下，比白天多了些柔媚婉約，涼風輕輕吹來，自有一股清新涼意，讓人由不得舒服地籲出一口氣。當時方慧秀帶著倦色的臉上掛出了淡淡疏離的笑，隻是看他，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