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程婉是個辣妞(一)
六月要中考,現在是四月,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看到黑板上的數字一天天的變換,我像是看到了倒計時的炸彈,於是開足了馬力鑽到書裏去。
早上五點半起床,晚上十二點睡覺,睡午覺的時候默背英語單詞,上課不再打嗑睡,隻聽到筆在紙在劃的聲音,幾次摸底考試下來,我的名次竟然一下越到了前十名。老班看到我這個樣子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頗為讚許的說:“董小硯,看到你努力的樣子老師很欣慰,老師就知道你是個有潛力的學生,加油!不過不要太累了,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
看到我房間的台燈每晚都亮到十二點,老媽激動得熱淚盈眶,抱著老爸的照片喃喃自語:“老董,咱們的女兒終於覺悟了,她最近都在很努力的學習,成績也提高了很多,你在下麵也為她感到高興吧。”我的眼眶一陣酸澀。
我想告訴她,十歲那年我們失去了他,看到你每天晚上抱著他的照片默默流淚的樣子讓我很內疚很內疚,我覺得自己成了你的累贅,你的負擔,我很想努力學習讓你放心,可是每晚的失眠讓我隻能在第二天的課堂上補充,盡管有沈天賜的幫忙,我的成績還是一直不如意,可是,現在他對我失去了信心,去幫助別人了,我必須學著自己努力,我不想讓你失望。你十四歲的女兒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的眼淚砸到爸爸照片上的樣子。我希望你快樂,希望看到你的笑容,希望你以為我驕傲。
一直忘了說,我的父親董傳偉在我十歲那年出去談生意,他走之前,使勁抱了抱我,用刮了胡子光潔的下巴蹭了我的臉,然後給了母親一個永遠不可能的承諾就走了,他說,小蓮,我很快就回來。
他坐的那一趟車在下一個很陡的坡的時候翻下了山,車上四十二個乘客無一幸免,警察在他血肉模糊的手上找到的遺物就是一張全家福,他死的時候一直用力握著,那上麵有他心愛的妻子和女兒,還有一筆很多很多零的巨額支票,也就是那張巨額支票,讓我們的日子不算太難過。
他躺在醫院的停屍間手指都一直保持著蜷著的狀態,我一直都沒有哭,我的腦子一直隻有一句話,他死了,他死了,我的天塌下來了。再不會有人用堅硬的胡子紮我的臉,再不會有人回家就大叫著“寶貝我回來了,快出來迎接爸爸。”再也不會有人在我考得不好的時候安慰著“沒事兒,寶貝,這些知識你長大以後就會明白的。”再也不會有人鼓勵我“小硯寶貝,你很棒,要相信自己。”
十歲,我失去了我最親愛的爸爸,沒有流一滴眼淚,一個星期沒有說一句話,隻是拚命用牙齒把嘴巴咬出一個個帶血的印子,他們不知道人在極度悲傷極度難過的時候是沒有眼淚流出來的。隻是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失眠,在黑暗中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聽旁邊房間媽媽的哭泣聲像錘子一樣敲在耳朵裏。
那段時間顧建明和沈天賜一直陪著我,他們想盡辦法讓我哭出來,念悲傷的文字,讓我回憶跟爸爸在一起的時光,使勁的掐我,我的胳膊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顧建明還跳著腳在我旁邊說,董小妞,你哭吧,哭出來吧,書上說眼淚可以排毒,還可以讓眼睛明亮,皮膚變得更好呢。他們甚至想到了用催淚彈,可是不管他們用什麽方法,我始終沒有流一滴眼淚,最後,他們隻好跟我一起沉默,守著我一直到我再次活蹦亂跳。
這也導致了沈天賜在以後的日子裏時常欺負我,想著法兒的激怒我,讓我跟他吵架,最嚴重的一次是我摔爛了他的玩具狙擊槍,那是他最心愛的玩具,我曾經不止一次看到他端著槍蹲在草叢裏學電視裏的狙擊手做出狙擊的動作,那把槍是我媽買給他的,用那把槍替代了我想了很久的芭比娃娃,於是我一生氣就給砸了個稀巴爛。
也就是那一次槍擊事件,讓沈天賜做足了小人,他在我的凳子上塗上厚厚的膠水,坐下去我的屁股就被粘住了,一整天我都搬著個凳子在教室裏晃過來晃過去,被同學們嘲笑了無數個春夏秋冬。
他在我睡午覺的時候把我的鞋帶係在凳子腿上,等我迷迷糊糊想去洗把臉的時候跌個四腳朝天。
老師叫我站起來回答問題,他就把我的凳子悄悄挪走,害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下巴磕在了桌子上,所以一直到現在,我的牙齒還是都長得一點都不整齊。
當然了,我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我在他睡午覺的時候,用墨水在他精致的臉上畫了無數個豬頭,讓他變成了臉上長豬的怪物,雖然在畫的時候我有片刻的猶豫,他的皮膚比隔壁徐奶奶剛添的孫子的皮膚都好。
我用膠水把他的筆盒裏所有的筆都塗了個遍,看著他考試的時候急得所有的筆都打不開,我就憋著笑把臉都憋腫了,最後他無奈之下找老師借了一支筆寫完了所有的試題,但依然是第一名的好成績。
吃西瓜的時候,把大人講的吃西瓜籽會在肚子裏長出西瓜來的傳說講給他聽,看他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翻江倒海的吐……
你看,這段時間找不到機會紮我了,就又開始興風作浪了,“哎,董小硯,你從良了嗎?”沈天賜捅捅我的胳膊,臉上掛著想讓人打一頓的表情。
顧建明在後麵一邊做練習一邊說:“董小硯不是從良了,是轉換路線了。”
不要臉的男人,不是有程婉了嗎?我從不從良關你屁事啊,我頭也沒抬,一巴掌把旁邊放大的臉拍開,“去去去,咱倆吵架還沒和好呢!”
“喲!原來是吃醋了啊,認識你這麽多年,原來你一直暗戀我啊。沒關係,大膽的說出來,哥有可能接受你也說不定呢!”他很不要臉的說。
“你倆好好打一架吧,我好久沒看到經典的畫麵了。”顧建明聰明的把桌子往後挪了一下,留了一大片位置給我。每次我跟沈天賜鬥嘴不到兩句的時候,他總是會自覺的把空位留出來,免得我倆的比武傷到了他國色天香的臉。
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某個地球生物,咬著筆杆問:“有道題我不會,誰教我?”
沉默半晌,沈天賜說:“董小硯,你丫最近是打雞血了還是嗑藥了,一下變得這麽勤奮,吃錯藥了吧?”他把手伸到我額頭上靠了一下,喃喃的跟顧建明說:“沒發燒啊。”
“去你個大傻丫,老子好得很,你大爺的最近也不去給我補課了,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都快中考了,你不幫我,我自己還不能幫自己一把啊。”我突然就火了,天知道我努力學習的原因除了老媽,還有就是我是多麽不想和他們分開啊。“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們說了,我今天要把這些題目全部做出來。”我不耐煩的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接著又埋頭苦算起來。
顧建明在後麵念著黑板上的數字:“中考倒計時,離中考還有42天,嘖嘖,董小硯,看來你這次是真從良了啊,看來天賜給你當家教是害了你啊,他不教你反而還幫了你。”
“得了吧,他個不負責的家教,這什麽都不能證明,隻能說明我本來就是天資聰穎,家教反而會阻礙我發揮我的優勢。”我皺著眉頭使勁想把眼前書上的尖刀化成繞指柔。
“哼!董小妞你這朵狗尾巴花還想變成牡丹不成。”沈天賜嘲笑我。
我不理他,問,“哎,你們高中是決定在學校直升還是去考一中?”
“幹嘛啊,董小硯,你想知道我填誌願填在哪裏,你好跟著一起來吧,你這麽舍不得我呀!”見我不理會他的挖苦,他繼續接我的話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