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學校在初三的時候就收到教育局的命令,說為了學生的身心健康,決定實行“減負”這一政策,取消了初三的晚自習,於是放學鈴聲一響,沈天賜就快速的收拾好書包,撒腿就跑遠了,這個現象更加確定了“他迷上了一妞”這條信息是可靠的。
於是,我就像看到一塊大大的紅燒肉一樣對著顧建明笑得一臉燦爛,他不用問也知道我要幹嘛,於是邊收拾書包,邊用眼睛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說,“董小硯,你想知道沈天賜迷戀的妞,準備給我多少好處。”
看到了吧,這小子從小到大皮膚變白了,眼睛變大了,個子長高了,模樣變帥了,以前整天流鼻涕的臭小子,現在變成被一群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女生飯後茶餘談論的對象。唯一沒變的就是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隻要有求於他的事,他一定會賺得滿盆金缽,一點也不吃虧。
就連他最好的朋友我也不例外,我鄙視了他一眼:“顧建明,你這個德行怎麽一點也沒變啊。”
他嘴巴一翹,牙尖嘴利的回我,“我以後可是要做商人,商人怎麽可能做虧本的生意呢?除了他是傻子,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份上,我已經給你最優惠的折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別的同學可是從來沒有那麽好的。”
確實,顧建明的爸爸是個商人,所以從小就受他爸的商人思想荼毒,他爸教給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世界上什麽都不重要,有了錢你就是大爺。做商人就要把利益放在第一位,要爭取得到最大的利益,也要爭取把損失減小到最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得那叫一個生動啊,最後還拿出一疊厚厚的毛爺爺,看得顧建明那叫一個心動啊,這就更加確定了他長大以後要當商人的理想。
等他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完這一段話,我已經免費送了他無數個白眼了,誰讓我口才沒他那麽好呢?我不耐煩的揪著自己的頭發問他,“多少?”沒辦法,有求於人的時候不對揪別人的頭發,隻能揪自己的。
不過自從七歲那年的一架之後,我就再也占不到顧建明任何便宜了,比如說哪天我被沈天賜欺負了想揍人的時候,他就會躲得遠遠的,要不就說:“小硯,我給你揍一下,你給我五塊錢。”我就想著,這丫長大了一定是隻要有人給他銀子,讓他出賣身體都行。
顧建明輕易從我手裏解救出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頭發,還像摸小狗一樣安撫了一下,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話,“小硯啊,不是我不幫你啊,我是怕你看到那個妞太漂亮讓你自慚形穢,到時候鬧著要去整容啊,或者自殺什麽的,那我可就成罪人了,成了罪人我也就不好意思收你的報酬了。”
他的話讓我的恨不得鑽到地下去,這個小人,不但勢利還喜歡揭短。
那一次,我,沈天賜還有顧建明在食堂裏吃飯,迎麵走來一漂亮MM,連我看了都覺得嫉妒,沈天賜和顧建明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的眼睛立馬放出綠光,使勁散發著男性荷爾蒙,直接忽略了坐在他們對麵的我這個大活人。等我用筷子把他們的魂招回來,沈天賜就和顧建明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我T恤上的多啦A夢一眼,笑得像兩隻抽瘋的狐狸。
剛開始我還以為我衣服上有飯粒或者菜湯之類的髒東西,還低下頭去檢查了一下,他倆就爆發出一陣大笑,後來我才明白過來他們是在比較剛剛走過去的那個美女和我的胸,沈天賜歎了一口氣,說,“董小硯啊,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同樣是發育中的女生,怎麽人家臉蛋那麽漂亮,身材那麽好,你就像棵營養不良的豆芽菜一樣呢?”
沈天賜說完,顧建明就哪他一唱一合起來,他說,“你看你吃那麽多有什麽用啊,簡直就是浪費農民伯伯種的糧食嘛,吃了該長的地方不長,不該長的地方多長。唉~”他說完還故意搖搖頭,像沈天賜一樣歎了一口氣。
這赤裸裸的嘲笑打擊讓我羞憤的丟了筷子,扔下沒吃兩口的飯揚長而去,身後是兩個毒舌男刺耳的笑聲。
晚上我就買了一堆關於整容的雜誌來看,見到誰都說我要去整容,我不要活了。後來還是沈天賜對我說,“小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你不需要為了別人的一句話就去改變,如果每個人都漂亮,那誰來做小醜呢?”末了又補了一句話,“其實你長得也不是那麽難看。”
這句話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前麵的似乎是好話,後麵的似乎是壞話,再後麵的話又好像是在誇獎,我就問,什麽意思?
沈天賜丟下一句自己想就滾出教室跟別人去打籃球了。好吧,不管他是什麽意思,我知道我的整容夢已經被我扔到九宵雲外去了。
八
這次顧建明又拿那件事來嘲笑我,我簡直要拿刀去抹了脖子,偏偏我又找不出什麽反駁他的話來,隻好直接忽略他的打擊,繼續厚著臉皮要他告訴我把沈天賜迷得神魂癲倒的妞的信息。
我想好了,隻要我了解到了真實的情況,我就把這件事添油加醋的說給沈叔叔聽,我就不信我整不了沈天賜這個小王八蛋。
也許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我追根問底的要知道這件事,到底是為了報複沈天賜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唉,看在你態度這麽誠懇,我也不好意思推辭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千萬不要有去整形或者自殺的想法。”他真羅嗦,誠心要把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答應你,答應你,顧大媽,顧阿姨,顧大奶奶,您能不能不要像個娘們兒一樣羅嗦呀!”看到他不緊不慢的樣子我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十五分鍾後,我們看到沈天賜和一個漂亮MM坐在麥當勞寫作業的情景,顧建明在我耳朵旁邊像隻蒼蠅一樣的念叨,“這妞是三中的校花,叫程婉,現在讀初二,老爸是政府幹部,老媽是一個舞蹈演員,良好的基因就為她後天的美貌奠定了穩定的基礎。”
顧建明的嘰嘰歪歪讓我的心情就像大海一樣漲潮、退潮,再漲潮、退潮。難怪這小子最近一放學就跑得跟兔子一樣快呢,還跟我媽請了個假,說是最近功課多,學生會裏的事也多,要過一段時間再去給我補課。
要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老班每天把黑板上的數字換一換,“距離中考時間還有XX天”,每改一次,同學們的心就揪一下,大概除了我沒有一點緊迫感之外,其他的同學感覺就像是大難臨頭一樣,腦袋一天到晚都是埋著的,仿佛中考是一個定時炸彈,到了時間就會爆炸,炸得好的就擁有鮮花,掌聲,蛋糕,巧克力,炸得不好的就隻有挨巴掌的命了。
老班不隻一次找我談話了,剛開始對我循循善誘,“董小硯,現在是練兵的時候,你現在不好好練,等中考的時候,上了戰場就隻有被槍斃的命運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就跟著一抽一抽的,總感覺中考就像一群敵人舉著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我,稍不注意就會變成蜂窩煤。
我想,要是真變成蜂窩煤了,不光我媽不會替我收屍了,連我爸肯定再也不會到我夢裏跟我講笑話,聊天了,沈天賜和顧建明呢,他們就更不用說了,一定會嘲笑加諷刺再加離開我,永遠不再理我了。
而現在,我的成績半江瑟瑟半江紅的,身為家教的沈天賜竟然在這裏跟漂亮妞談天說地,把酒言歡,歌舞升平,長樂未央……好吧,我承認語言能力實在太差,但我此時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暴怒來形容。
想到這兒,我像做了一個長長長長的夢,顧建明還在繼續說著關於程婉的信息,我已經沒耐心聽了,在麥當勞門口立馬由淑女升級為潑婦級別,推開門就往裏麵衝,一個倒黴蛋被我撞飛了一杯可樂,加了冰的可樂撒了一點在我的衣服上我也沒管,拍開他衝到沈天賜麵前。
“董小硯,你怎麽在這裏,你還不回家嗎?晚了葉阿姨會擔心的。”沈天賜看到我大吃一驚,他修長的手指還指著程婉書上的某一處。
“我……我路過,看到你在麥當勞就進來打聲招呼。”董小硯你真沒出息,我在心裏狠狠的鄙視自己。
“哦,我在這兒還有點事兒,你先回去吧,我晚點就回去。”沈天賜眼睛眯了一下,不鹹不淡的回了句。
有個鬼的事,你的事就是在這裏泡妞吧,沈天賜你個王八蛋,我一定會在沈叔叔麵前好好的告你一狀。
“沈天賜,這個小屁孩是誰啊?”我現在才看清楚程婉的樣子,剛剛在門外隻是看到她的側臉,現在她正仰著頭盯著我看,我的腦子有點短路,一方麵是因為她確實漂亮,另一方麵是她竟然把沈天賜的名字叫得如此銷魂,而且還叫我小屁孩。
“她呀!一棵發育不良的豆芽菜。”沈天賜輕描淡寫的說道。
他的話深深刺激了我,剛剛被我逼退的火又“蹭蹭蹭”的燒上來了,估計再不發出來我的頭發就會被燒焦了,於是我使勁拍了一下桌子,力度大得我的手都麻了,差點把我眼眶裏的酸性液體都給拍出來,管你是程碗還是程盤子,我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是!小!屁!孩!”
我明顯的看到程婉驚訝得下巴都快要脫臼了,沈天賜大概從沒有看到我這麽憤怒的時候,以前我們吵架也沒見我發過那麽大脾氣,雖然我跟他一直水火不相容,但我們彼此都清楚自己在對方心裏的位置,吵吵鬧鬧中,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
估計是看到我拍桌子,顧建明才知道事情大條了,趕緊走過來打圓場,“天賜啊,小硯是想讓你去她家吃飯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歡豆芽菜這個稱呼,咱們自己人開開玩笑沒關係,在外人麵前也這樣說就是你的不對了。”
顧建明的話讓程婉不爽了,她也一拍桌子刷的站了起來朝顧建明吼道:“誰是外人了?誰是外人了?你這人怎麽這樣說話呢?我靠!”
一句粗話把在場所有人都震憾了,想不到沈天賜喜歡的妞性格這麽火爆,一時間,我更加覺得詞窮了,“程婉,他們是我朋友,性格都大大咧咧的,說話不經過大腦的,你別介意啊,小硯,建明,你們先回去吧,我辦完事兒也回去了。”沈天賜話無疑是想化解這場莫名其妙的糾紛,但是卻像砸了一顆手榴彈在我心裏,“砰”的一聲把五髒六腑炸得麵目全非。
感謝顧建明在關鍵時刻幫了我一把,我努力把發硬的嗓子平複到正常狀態,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麽,理智一點一點被我找回來,我說,“既然你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就是來找你去我家吃飯的,你那麽長時間沒去我家了,我媽都念叨了。”
說完我就拉著顧建明走出去,身後傳來沈天賜的聲音,猶如的聲音:“別理她,她就這德行,過兩天就好了,我們繼續吧。”
顧建明的手臂被我抓得紅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