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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珠聯璧

  “你是說……”看他如此激動的模樣,羿天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心底有個答案即將呼之欲出:“這枚孔雀石珠,原本是屬於我的?”


  “正是!”若非十七擋身在那裏,使絆子攔著他,四瀆險些控製不住地、想要衝上去抱住太子。


  好不容易,他才強行壓抑住激動的情緒,深吸氣冷靜了一下,重又坐下來,徐徐開口道:“殿下可知,下官額角的傷疤,是如何來的?”


  “十七!”羿天輕喚,十七無奈地退步,側身侍立於旁,讓太子看清此人額角的傷疤。


  這位年輕的太醫丞,相貌雖清秀,但在他的左側額頭到眼角之處,竟落下了一道極深的傷疤,似是幼年落下的舊傷。


  “看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劃傷、割傷的?”羿天問。


  四瀆點點頭:“幼年時,我曾失足摔下山去,虧得有峭壁上伸出的樹枝勾住,不然,不摔死也得落下殘疾,額角的傷,就是被樹枝劃破割傷留了疤。”


  提及額頭的傷疤,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時,四瀆神情恍惚起來,似在追憶往事:

  “那是十八年前的一個初春,時近黃昏,三爺爺還在田裏忙農活,年幼的我正躲在田埂柴垛後麵玩耍,村口那頭突然出現數百人的騎兵,領頭的一個少年主帥,策馬來到三爺爺麵前,問三爺爺——這個村子裏,有幾個孕婦?”


  “三爺爺見這些驍騎將來勢洶洶,鎧甲上還有未幹的血漬,就起了疑心,反問那些人來村子裏做什麽,他隻反問了一句,那個少年主帥就不耐煩地拔出劍……”


  “三爺爺死了他的劍下!數百人的騎兵闖進村子,一場血腥的屠殺,在夜幕中進行……”


  “躲在柴垛後麵的我,害怕極了,悄悄溜回半山腰的竹舍,找到阿爹,說壞人殺了三爺爺,闖進了村子四處搜尋孕婦。阿爹一聽臉色就變了,他衝進屋,抱起即將臨盆的阿娘,衝我喊著——瀆子,快、快跑!”


  “沒等我們逃進深山,追兵就來了,那些人逼迫村人將村中的孕婦指出來,一個村農帶著追兵找來,指認了村中唯一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也就是我的阿娘,追兵在山下放箭,阿爹中了箭,咬牙抱著阿娘躲進山中一片鬆林,而後倒下了……”


  “阿爹死了,阿娘悲痛欲絕,動了胎氣,就在那片鬆林中,拚了命地把孩子生下來。阿娘產後血崩,臨終前,她把一塊通體瑩透的璧、係掛在剛剛出生的嬰孩頸項,卻將璧中鑲嵌的一枚孔雀石珠摘下,交到了我的手中,讓我帶著這孩子,逃!”


  “阿娘隨阿爹去了,我知道自己必須想法子保住他們唯一僅剩的一滴血脈!因為我是阿爹阿娘抱養的孩子,而那個剛剛出世的嬰孩,才是他們唯一的親骨肉!為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無論如何,我都要帶那孩子逃出去。”


  “我抱著那嬰孩,拚命地跑、拚命地跑,從這座山頭,跑到另一座山頭,最後跑到了孤狼峰上,追兵在後麵緊追不舍,距離越拉越近,我急了,衝進野林子,驚慌中找到一個洞穴,把哭得精疲力竭、昏昏入睡的嬰孩,藏進了那處洞穴,而後衝出去,引開那些追兵。”


  “我太累、太累了,快要跑不動了,隻堅持到了山頂斷崖上,被追兵進逼著步步後退,在他們拔刀威脅時,我退到斷崖邊緣,一腳踏空,失足摔下山頭,半空中被峭壁斜伸的樹枝鉤掛住,割傷額頭,流了好多血,昏迷了許久。等到我醒過來,天光大亮,山中采藥的一個土郎中,救了我。”


  “也許是驚嚇過度,也許是傷到了腦門,那時的我,短暫失憶,居然什麽都記不得了,甚至忘了回野林子裏找回我的弟弟,我跟著那郎中離開了我的家鄉,他告訴我——山下有個村子被火燒了,村子裏的人全死了,是天子的兵,血洗了村莊。”


  “他帶我尋訪了一位隱士高人,那人是妙手醫聖,我拜他為師,傷勢痊愈也恢複了記憶,痛失親人的我,隻想複仇,潛心學醫,學成後來到長安,想方設法進了太醫署,來到天子身邊……”


  ……


  說到此處,四瀆猝然握緊手中那枚孔雀石珠,眼含熱淚地望著太子,哽咽道:“這麽多年了,我一直忘不了那個被自己藏進洞穴的嬰孩,有時候我連做夢都想著他,總盼著奇跡出現——如果他還活著,老天爺能讓我再一次見到他,我發誓,會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他!”


  “你、你……”心悸的感覺襲來,霎時間腦中眩暈了一下,羿天閉了閉眼,竭力穩住心神,絳唇顫啟:“你剛才提到孤狼峰?你們那個村子可有名字?”


  “有!”趁十七聽得一愣一愣之時,四瀆猝然伸手,捧住麵前少年的臉頰,快得令十七無法防備。


  羿天竟也沒有躲開,感覺四瀆的手,撫摩著他的麵頰,那十根手指,根根顫抖著,“我與族人隱居的村落,叫萬籟村,我們是羿氏族人,我的阿爹叫羿仲,阿娘叫黍琬,他們還沒來得及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字,就撒手人寰了……”


  “羿、羿氏?!”十七大吃一驚:這不就是……不、不,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莫非是貴妃娘娘出的詭計,讓此人來使詐?


  “阿爹叫羿仲,阿娘叫黍琬?”羿天看得出:四瀆並未撒謊!自己在這世間,竟然還有一位親人,他是他的哥哥啊!

  “殿下……”


  如此近的距離,凝眸注視麵前少年病弱中一抹蒼白的容顏,那無可挑剔的五官,尤其是那雙眸子,與之對視,一瞬顛倒了神魂,——那張少年容顏上,有一種奇特的魅力,即便在病中,竟也如此的迷人!


  四瀆凝眸之時,目光癡然,口中喃喃:“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像他們!阿爹和阿娘的嫡親血脈……難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莫名熟悉,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貴妃手中的傀儡棋子,竟然是、是你……”


  “你應該姓羿的,對不對?你身上是不是佩戴著一塊通體瑩透的璧?它的中間雖是中空,但正中孔環的邊角卻像是缺了一樣東西的……這塊璧還在不在你的身上?”


  看到太子眼底隱約閃爍出淚光,四瀆更加確信自己沒有認錯人,這個傀儡太子,竟然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嗬!


  萬分激動之下,他挪開了撫在太子麵頰上的雙手,順著頸項那勾人的曲線,瞬間將手探入太子的衣領,在十七駭然驚喝“大膽、放肆”之時,就聽“嘶”的一聲,他竟一把扯開了太子的衣領,在鎖骨與胸口那一抹瑩瑩皎潔之色中,赫然顯露了絲線串起、貼身佩戴的那塊璧。


  真的是、真的是——殿下他真的是羿氏僅存的嫡親血脈!

  四瀆狂喜之下,竟將滑入袖口的那枚孔雀石珠,抖袖擲落在羿天胸口,而後飛快地伸手,哢噠一聲,迅速將孔雀石珠嵌合回了那塊璧上,與缺失一物所形成的孔洞瞬間融合。


  “你幹什麽?快放手!”十七驚喝,上前使勁拉拽對太子無禮之人。


  “阿弟!”四瀆兩手抱向床柱,抵擋十七的百般阻撓,拚命湊近太子,在殿下耳畔悄聲道:“你如今處境十分危險,愚兄會幫你隱瞞身世,敘舊之事來日方長。眼下,你隻須切記——這塊璧不僅是阿娘留給你的遺物,也是羿氏的神器,倘若你能衝破血脈中遠古神祗的封印,它能助你獲得上古神兵——後羿弓!弓中殘箭激射,可令天地風雲變色,所向披靡!”


  後羿弓?!


  羿天伸手握住頸項佩戴之物,眼看十七要將四瀆從他身邊拽開,他掙紮著想要起身,想要告訴十七:四瀆不會傷害他,因為他是他的族人,是他的兄長!他也想告訴四瀆:他早已知曉自己的身世,包括自己的仇人,也絕不會讓族人白白犧牲!


  掙紮起身的一瞬,嵌合在一起的羿氏神器迸發光芒,霎時間,一股奇異的熱流竄入胸口,隱隱然帶著一股力量,竟然使得病中虛弱的他,猝然激發了潛力,心口紮毒的痛楚,頓時緩減,甚至有了力氣,能夠自己下床來走動走動。


  如此驚奇的發現,令羿天心中一喜,垂眸一看,那塊璧已然盡數收斂了光芒,而他的眸子裏,焰芒簇現,極亮,極美!

  “十七……”他一抬頭,剛想勸阻床榻前拉拉扯扯的二人,突然,廂房的門又被人敲響,厲公公吊著嗓子在門外尖聲傳話:“太子殿下,聖上宣你速去金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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