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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巧解困

  冊立儲君當日,宮城南門、朱雀天街,竟然發生喋血命案,死的還是朝廷官吏,死時身首異處,不得全屍。如此駭人聽聞之事,霎時間震驚朝野。


  長安城內人心惶惶,流言蜚語不脛而走,茶樓之上說書的“無過蟲”響板一拍,更是繪聲繪色,將“雉鳴太廟”一事傳得人盡皆知,稱此凶兆之下,近日長安必有血光之災!

  朝廷剛死了個小吏,捉了個欽天監監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廟堂之上亦是愁雲慘淡,全然沒有了冊立太子前的喜慶氛圍,臣僚們私下議論,暗自惴惴難安。


  倘若大理寺能查清這宗命案,眾人或可心安,可惜了……


  嫌犯失心瘋,一派胡言亂語,怎樣也無法解釋清楚自己因何殺人,如何殺人,為何小吏屍身在天街、而頭顱卻在司天台上。


  一個麵容蒼老的欽天監老大人,半截身子都埋進黃土了,怎會做這等糊塗事?又哪裏來的力氣,神不知鬼不覺地結果了一個正值壯年的小吏性命?


  如同憑空出現,鬼魅一般地取人腦袋,甚至都無人看到事發經過,想必殺人的過程極其短暫,而且手法幹脆利落!


  大理寺經驗老道的辦案能手,從殺人手法上,仵作驗屍結果呈報時,便想到了一種可能——人,不是監正大人殺的!

  有這樣狠辣的手段,能夠一擊致命、幹脆利落不留痕跡的殺人,絕非是個生手!

  這個幕後真凶,其身份極有可能是殺人無數的刺客!

  但是,區區一個小吏,怎會招來這等殺身之禍?


  辦案的官差問:“這小吏死前持令來宮城做什麽?”嫌犯披頭散發啃著磚頭,啃得滿嘴是血,還嗬嗬傻笑:“符……符……”


  符?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個瘋子在說什麽。


  大理寺卿倒是隱隱猜到:當日天象異變,欽天監監正急派這名小吏來宮城,定是有十萬火急之事,而這事極有可能與監正觀測到的天象有關。


  欽天監中,其他人都不知此事,不當值也並未留心觀測天象,隻有監正與那小吏是知情人,而今,一個瘋了、一個死了。


  再往下查,恐怕就會有矛頭指到剛剛入主東宮的太子身上。


  果然——


  大理寺卿將此案呈報朝廷,與匡宗稍一提及當日天象,底下臣子當中就有人惶惶議及“雉鳴太廟”一事,匡宗心裏頭也開始不踏實了。


  當所有對太子不利的流言,連同此案匯呈到禦案上時,匡宗心中開始隱隱猜疑,認為欽天監觀測的天象對太子不利,才招致殺身之禍,換而言之,是有人在幫太子殺人滅口!

  倘若此案繼續查證下去,一旦證實殺人者與太子脫不了幹係,那麽,東宮之位岌岌可危!

  形勢已然萬分危急,晏公與左淳良都束手無策、驚急中略感灰心地預估:太子冊立不到三日,恐怕就要被暴君廢黜!


  立儲三日,就遭廢黜,太子焉能活命?


  一個小吏之死,竟能將東宮儲君逼入絕境,此事,任誰都始料未及!

  羿天被禦衛嚴加盯梢,困在東宮寸步難行,隻有十七陪在他身邊,並不時的將東宮外麵所見所聞,據實相告。


  “欽天監所測天象,聖上一貫半信半疑,不及天機觀蠻玄子卜測之言,能令天子深信不疑。”


  十七麵色凝重,道:“欽天監老大人視天機觀如眼中釘,總想以技壓人,證實自己觀測天象的能力無人可及,隻要天象稍有異變,老大人就派人來大呼小叫,一驚一乍的折騰人;

  如若那小吏不死、監正大人不瘋,即便道出那日異變的天象乃是凶兆,聖上也不一定全信,隻要蠻玄子肯幫太子殿下說句好話,萬事大吉!可惜,血案一發,反倒讓聖上心生猜疑,如今這個局麵,對殿下實是不利。”


  “大理寺查案之人,猜是刺客所為?”羿天暗自斟酌:刺客?能夠潛伏在京畿重地,甚至在宮城門外行凶殺人,還能全身而退的刺客,隻有李熾麾下訓練的死士,才有那樣的膽識身手!

  “一擊致命……”不錯,定然是李熾麾下頂尖刺客所為。羿天腦海裏登時浮現了一張冷峻麵容——李熾的貼身侍衛,無名氏。


  倘若無名氏已潛伏在帝都,那麽眼下,李熾必定也在長安!

  行刺欽天監的小吏,阻止他來宮城報信,逼瘋監正大人……李熾這麽做,到底是為了報複當日的毀村之仇,還是另有所圖?

  “十七,陪我去如意宮,向貴妃娘娘請安。”連鳳伶都無法入得宮中,找不到外援,所有的路徑都被堵死了,身處危境的羿天,依然鎮定自若,請旨去給母妃問安。


  巧合的是,鎣娘這幾日對外宣稱偶感風寒,抱恙在身,許是處暑之後,天氣轉涼所致,太醫也來看過,匡宗倒也允了珩兒去向他母妃問安。


  在禦衛與宮中眼線的嚴密盯梢下,羿天趁著入殿問安之際,仍是將一隻精巧錦囊悄悄塞入了前來奉茶的沲嵐手中。


  眼下,他唯一能借助的力量,隻有如意宮貴妃鎣娘的勢力!她若能幫他,取錦囊妙計,便可解東宮困局!


  當沲嵐將錦囊呈給娘娘時,鎣娘一麵驚於此子心智,一麵則暗鬆一口氣,道:“熾郎此番怕是遇上克星了。”


  “太子有救了?”沲嵐想破了腦袋也猜不透:眼下分明已是一個死局,太子又如何能破局而出?


  “欽天監、大理寺……”鎣娘半喜半憂,歎道:“斷案如神的大理寺卿,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成了熾郎手中棋子,隻可惜,熾郎仍低估了鞫容此生最得意的弟子,欽天監與大理寺,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連娘娘也這麽說,看來事態當真有了轉機,沲嵐麵色一喜,脫口而出:“寧然小主子這幾日可愁得夜夜難眠,這回可好,珩殿下有救了……”


  話一出口,方覺失言,她忐忑不安地看了娘娘一眼,鎣娘“哦”了一聲:“阿寧心中還是如此在乎他?”


  “娘娘……”沲嵐惶惶跪下,“小主子她、她……她不過是關心一下皇長兄……”見娘娘橫來一眼,她語聲漸小,終是噤若寒蟬。


  啪的一聲,將錦囊擲入焚香爐裏,一點點燒成灰燼,鎣娘轉身出殿時低聲自語道:“那次傷得還不夠重麽?她如何才能死心?”


  焚毀錦囊之後,當日便瞞過宮中所有天子的耳目,鎣娘悄然派出如意宮密探,手腳麻利地去宮外辦了一件事。


  很快,在查案的大理寺卿就獲知了一個消息——


  街坊鄰居密告,那死去的小吏,曾在家中天井旁埋下一物,神神秘秘的,在半夜挖土掩埋,鬧騰出異響,引來鄰居攀牆偷窺。


  辦案官差當即出動,果然在死者家中天井旁,挖出一個甕,裏頭塞了一包東西,打開一看,喝!竟是金燦燦一包金葉子。


  官差正疑惑:小吏生前何來這筆橫財?堂屋裏就衝出個女子,發了狠地搶奪那包金子,說那是夫郎生前留給自己與父母的,還要給生病的小兒尋醫問診,留下遺言囑咐:他死後滿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挖出財寶來用,小心著用,那是他拿命換來的。


  一整包金子呈遞到大理寺卿麵前,嚇了他一大跳,直覺此案沒那麽簡單,似乎另有隱情,仔細斟酌後,命官差再往監正老大人家中搜查,其府中並未搜得可疑之物,詢問家丁,一人眼神閃爍,悄然拉著官差走到角落裏,吞吞吐吐地道:“老大人數日前,去過祖墳,手裏拎著個包袱,還不讓小的們跟,回來時,老大人兩手空空。”


  “包袱裏可是祭祖香火冥紙之物?”差爺問,家丁搖頭:“好像不是,不過……小的沒看清楚。”


  官差心生疑惑,當真去了山上,見老大人祖墳上壓的土磚似被移動過,土壤也有翻動的痕跡,忙用鏟子挖開,土下竟挖出手掌大的一個偶人,貼了黃紙符咒,上麵以血漬書有皇長子珩的生辰八字,偶人心口、印堂釘有長釘,分明是巫蠱之術!

  大理寺卿再度提審嫌犯,將施了巫蠱禁術的偶人擱到嫌犯麵前時,這瘋癲了數日的人,居然兩眼一定,駭然看著偶人身上貼的黃紙符咒,驚恐欲絕的一聲慘叫:“符!”猝然兩眼一翻,一口氣沒吊上來,兩腿一蹬,當場活活嚇死了。


  落在辦案官差眼裏,倒像是事情敗露,嫌犯驚恐而死。


  當巫蠱偶人與整包金葉子,呈上禦案時,匡宗沉默半晌後,拍案責問:“賣命、做戲、裝瘋!膽敢如此構陷太子,賭咒太子,到底是何人?何人在暗中指示?”


  暴君怒目瞪視,底下站著的那撥臣子們,慌忙縮起脖子,頭垂得低低的,再不敢妄言太子之過,連風傳數日的“雉鳴太廟”也絕口不提了。


  這當口,誰提誰就是在變著法的謀害太子哪,那可是掉腦袋夷三族的大罪,何人擔待得起?


  唯獨大理寺卿覺此案還有諸多疑點,無奈,隻因南域那邊又有異動,天子催促速速結案。


  眼下東宮危局已解,逆賊之亂則日益猖狂,迫於形勢,大理寺不得不領旨結案。


  此案令禦駕親征之事又耽擱了數日,天子派往南域的宮中密探,今日快馬加鞭來報:周義山、苗啟三等人,趁天子尚未再度發兵討伐之前,招兵買馬,迅速擴張勢力,且與其他藩鎮節度使暗通書信,密謀聯合舉事,意圖在天子出兵前,攻陷通往長安的數座城池。


  苗啟三甚至高喊“清君側”,以忠貞不二的良臣自居,揚言舉兵攻打長安,剪除讒言挑撥天子與節度使之間君臣關係的奸佞小人。


  “清君側?!逆賊可惡!”


  咯吱咯吱的磨牙,暴君嗜血瞳仁裏殺氣暴漲,一刻也等不了了,從速安排太子監國、左相等人輔政。


  次日清晨——


  虎符號令下,鐵麵軍百萬雄師裏,調遣三十萬大軍,四麵八方匯聚北郊,黑甲壓雲,聲勢驚人,匡宗乘龍雕戰車,呼嘯而至。


  旌旗招展,鐵蹄聲聲,一片塵霧飛騰,天子之師浩浩蕩蕩開往南域。


  羿天於城樓之上,縱目遠眺,遙送匡宗禦駕親征。


  直至塵埃落定,少年負手舒眉,展顏一笑,望向金鑾殿,一輪旭日冉冉升起,彩霞渲染天邊,金鑾鍍金,江山壯闊,風景無限好!


  居高而望遠,大好河山,壯懷激烈,少年眸中光彩熠熠,眉宇間堅忍不拔,鬆竹為骨,舒眉淺笑,睿智內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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