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喜事近
日上三竿。
迎賓宮舍南院東廂房,一陣“篤篤”敲門聲,驚擾了房內才睡下不久的貴客,石中徠披衣趿鞋、睡眼惺忪地前來開門。
門一開,門裏門外的人相互打了個照麵,一個是趕忙拉緊衣襟,稍覺不自在地呐呐著問:“沲嵐姑姑?這大清早的,你怎麽來啦?”一個則目泛異色,古怪地瞄著門裏:“大清早?都快晌午了,丁公子昨夜裏……難不成是與石門主您一道在、在這房中安歇的?”
“有何不可?”當著外人的麵,石中徠又是端起了孤僻冷漠之態,也懶得解釋昨夜他是與天兒秉燭促膝長談,隻不耐煩地蹙眉冷聲反問。
豈料他這一答,話裏反倒有幾許曖昧不明的意味,令得門外的沲嵐麵色更加古怪,張口結舌愣了片刻,就聽得廂房裏頭一句輕語:“門外是誰?”
隨著輕語聲,一襲輕衫、少年勁瘦的身影便從房內踱步而出,站到了門口,沲嵐一臉呆滯地看著門裏站的“師兄弟”,心說這兩人感情也太好了,居然整宿同房同榻而睡,日上三竿也不起,難怪適才宮人麵現尷尬地回稟她:不敢擅自敲門打擾,連早膳亦未送入房內。
“奴婢是來傳個話兒——”在門裏少年無聲地注視下,沲嵐慌忙掃去腦子裏雜亂而荒唐的念頭,一整臉色道:“有人想見丁公子一麵,請丁公子趕緊隨奴婢來。”
宮中這兩日不太平靜,如意宮召回皇長子李珩的消息,在秘密地擴散、傳遍了後宮每個角落,但,珩殿下的身份畢竟尚未公開,為避免橫生枝節,沲嵐仍持著謹慎小心的態度,喚羿天為“丁公子”。
有人想見他?門裏少年麵現無奈之色,一麵舉步走出門來,一麵苦笑道:“又是你家主子安排的人?”
沲嵐一驚:少年玲瓏心竅,竟連貴妃娘娘這點心思都能洞察,加之當日峽穀退敵、憑一己之力逆轉戰事,如此出色的表現,都印在她腦海,倒也令得宮中見多識廣的沲嵐姑姑,對多年後殺回來的這位皇子,不敢等閑視之。當即閉口不言,她搶前一步,為少年引路。
“哎、哎……”被晾在了門口的石中徠,目光追著天兒離開的方向,伸出去的手忽又縮了回來,摸摸自個的鼻子,他倒也識趣地道:“罷了,愚兄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是該回去了。”
偌大一座宮城,宮人侍衛加之各宮佳麗,人也不少,裏頭的氛圍卻極是森冷詭異,待得久了,心裏都有些發慌,直覺告訴他:此地不宜久留,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整一整衣衫,石中徠剛從房中踱步到院落,還沒等他告辭離開,南院門口人影連閃,冷不丁現身的兩名跨刀侍衛,魁梧的身軀竟將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滿臉強悍得不容人拒絕的表情,口氣倒還算客氣:“石門門主,請回屋,待會兒宮人自會為您送上午膳,用膳後,您可以在這院子裏溜達溜達。”
在院子裏溜達?聽這話的意思,敢情是不讓他走了?這算是軟禁麽?石中徠腳步一僵,冷聲問:“留石某在此,所為何事?”應當做的,他都做了;不應當做的,休想強要他做!
侍衛卻不答話,稍一側身,讓開路,南院門外便魚貫進來一隊宮人,當先那一個粉衣宮娥笑臉迎人,至貴客麵前盈盈一禮:“門主稍安勿躁,明日乃是丁公子大喜之日,請您務必留下觀禮,喝杯喜酒再走不遲。”話落,便不再多言,領著宮人將午膳端入房中。
院子裏留下個木頭樣呆站的石中徠,心下駭然:大喜?天兒與寧然公主乃是兄妹哪,明日若是天兒大喜之日,那新娘子除了寧然,又會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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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陽光暖洋洋的照下來,透過樹梢,灑進窗台,落下一地斑駁之色。
如意宮內一處待客雅居,木質閣樓一般,青藤爬滿小樓外牆,樓內清涼,廳堂處一人端坐,雲羅錦緞、發髻高綰,挺著纖秀頸項,耳垂一對兒明珠墜子在陽光中微微晃動,光彩照人,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墨香,眉目流波清揚婉兮,伊人,正是奉貴妃懿旨深夜入宮、天亮後仍未離去的鎮國公之女,鳳伶姑娘。
此刻,她的那雙秋水明眸,正漣漪波蕩,久久凝眸於案幾上攤開的一幅畫像,畫中人似在衝她淺笑,勾得她心緒微亂,小巧櫻唇裏逸出一縷輕歎:“兜兜轉轉,依然是你呀!”
當貴妃娘娘將這幅畫擱到她麵前時,她一眼就認出:娘娘手中這幅畫,分明就是她年幼時,在元臻哥哥那裏見到過的那副畫像,畫中人便是公孫伯羊的另一位得意門生,連元臻哥哥也素未謀麵的那位小師弟。
“畫中少年,乃是本宮失散多年的皇兒。”深夜,鎣娘邀她前來,領著她入了內廂,屏退左右,與她獨處房中密談之時,將一個驚人的消息告訴了她:“此畫從你青梅竹馬的元臻哥哥師門之中,完璧歸趙般的回到了本宮手中,本宮那苦命的孩兒,也終究是回來了。”
饒是性子恬靜、知書達理的鳳伶,乍聽娘娘此言,仍吃驚得有些失態,竟從座椅上霍地站起,失聲驚呼:“這畫中人是、是娘娘的皇兒?”這麽多年了,她隻知除了元臻哥哥,公孫伯羊還有一個弟子,卻不知,那畫中人竟是皇子的身份!——
(今日雙更,後麵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