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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動殺機

  宴客主人點了頭,李戩二話不說,轉個身就往大殿外走,親自出門去迎友人進殿。


  俄頃,眾人便看到世子領著一人走進門來,那人著便服、身材頎長,走路帶風,且兩手一直緊握成拳,恰似領兵奔踏沙場而來、即將與人交戰,此人一入殿,殿內氣氛猝然變得壓抑,連編鍾樂舞都恍若金戈交擊之聲。


  寧然凝眸打量來者,隻覺此人麵生,刀削般的五官,貌雖出眾,但眉間籠有殺氣、目透陰鷙,薄如刀削的嘴唇,顯得十分寡情涼薄。她轉眸再一看客座上的兩位客人,看到此人時亦是滿臉茫然之色,顯然也不認得這個人。


  大殿之上,伎藝踏舞曼聲而歌,舞姿翩躚,來者隨世子一道穿行殿中央樂舞之陣時,舞伎水袖拋擲,花瓣狀綻開,猝然形成輕煙霧籠的一片迷障,困住來客,二人的腳步稍稍停滯了一下,隻覺周圍都籠著片片長袖織就的帷帳,視線受阻,辨不清方向。


  上下翻飛、舞動的“帷帳”之中,猝然眾星拱月般托舉出主舞的那名女子,就像在翻騰的浪中破水而出一般,她一人站到高處,袖口一點森冷的寒芒,挾凜凜殺氣指向困在樂舞之陣的那兩個人,女子飛快看了貴妃娘娘一眼,卻見娘娘僵住了麵色,並無任何表示。


  收不到刺殺指令,女子微微旋袖,繼續曼舞,露出袖口的寒芒便驟然收斂,殺氣也瞬間消失。


  輕煙霧籠的迷障隨之而斂,水袖一收,眼前再無阻礙,兩位客人在稍稍停滯了一下腳步後,重又舉步走來。


  大殿內除了鎣娘,並無旁人發覺異常,樂舞陣中一閃而逝的殺機,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便如清風一縷,散於無形。


  隻有位居上首、正麵朝向樂舞之陣的鎣娘,看清了剛才發生的事——舞伎紛紛拋擲水袖,將來客阻在陣內時,片片翻飛的水袖縫隙間,透出一道視線,盯住了宴客的主人,就好似有兩枚釘子射來,牢牢地釘住了她!

  被李戩領入大殿的那個人,雖止步樂舞陣中,卻用一種十分可怕的眼神,盯住了鎣娘,他的眼神不帶凶狠毒辣的威脅意味,卻讓她心口一寒,瞬間僵住了表情,做不出任何暗示,白白錯失了刺殺李戩的一次良機。


  可惜……


  本想借著宴客之名,請君入甕,演一出刺客假扮舞伎混入宮中刺殺貴妃娘娘的戲碼,也好在混亂中收拾掉李戩,再給他按上一個舍己救人、誓死保護娘娘,因而命喪刺客之手的好名聲,以安撫鄂親王。——此計甚好,安排得也妥當,況有祁王與鎮國公之女在場,可親眼目睹貴妃遇刺、李戩不幸遭受池魚之殃,二人不自覺就成為了她的證人,如此一來,本該萬無一失……


  不料,事到臨頭,她卻漏算了一個人,——李戩帶來的那位友人!


  閱人無數的她,一看那人走路的步態,就似個領軍的將領,雖未佩劍而來,但此人兩手握拳時刻戒備,周身毫無破綻,偏偏李戩這回入殿,竟領著此人直接往樂舞之陣穿行而來,不似先前他一人入殿時那般小心,她當時心中暗喜,以為時機已然成熟,哪知……


  適才,那人在陣內、盯住她時的那種眼神,並不淩厲,也不殺氣畢露,反倒詭異地透出幾分木然之色,但,就是那樣的眼神,令鎣娘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那種眼神,隻有殺人如麻的冷血魔頭,才會有!


  隻有大肆地血腥屠殺,覺得殺人就像是砍木頭的人,才會在殺念一動時,露出那樣木然而詭異的眼神,如蛇般冰冷、可怖的眼神!


  鎣娘一眼看出此人心如堅冰、陰鷙狠辣,卻怎樣也看不出——此人是誰?

  “堂妹!”若無其事地走回到客座前,李戩不改倨傲的神態,也不領著友人先給貴妃娘娘行禮,反倒急著將友人引薦給寧然公主,“來來來,來見一見我的這位友人,本世子可是揭皇榜當了舉薦駙馬的媒妁,喏——”說著,一指身旁帶來的這位二十多歲的男子,李戩敞亮了嗓門,甚是隆重地給公主引薦道:“他,就是領兵剿滅豢龍叛賊、血洗萬魔村的功臣,軍中捉瘟神的奇人!也是你父皇今日要頒旨昭告天下的、你的準駙馬——方鎮節度使林昊然林大將軍!”


  啪嗒!


  筷子脫手,直直跌落下去。


  在眾人吃驚的目光注視下,寧然推開宮娥慌忙遞來的一雙新筷子,徐徐站起,死死盯住那個目透陰鷙的男子。


  “林、昊、然?”是他?他終於現身了!


  銀牙挫得“咯吱”響,一字一字硬生生咬磨出準駙馬的名字,寧然深藏的那份心傷瞬間揭了疤,又汩汩淌出血來。


  她頓時想起了無名村山坳裏經曆的劫難,想起了那個不知名的少年,憶及山澗飛渡、被逼入絕境的那一幕,憶及那少年為救她落崖喪命的那一幕,她恨不得立馬揮刀相向,殺了眼前這個男子!

  “世子!”


  鎣娘也霍地站起,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想方設法在找的人、下了暗殺令卻又遍尋不到的人,此刻竟登堂入室赫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好個李戩,好個鄂親王世子,竟敢帶著她要殺的人明目張膽地來如意宮挑釁,是壓根沒把她母女二人放在眼裏?!

  “二位稍安勿躁!本世子還有個好消息要宣布!”


  李戩原地轉個身,目光溜了一圈,除了如意宮的人反應激烈之外,在座的另外兩位客人倒是以局外人的姿態,默然看著,也不說話。林昊然素來少言寡語,來了,隻顧與自己要娶的那位公主四目相交、互看良久,眼裏頭蹭出來的火花,絕非一見鍾情的愛意綿綿,連在座眾人都感覺到了殺氣!


  殿內氣氛驟凝,李戩卻唯恐天下不亂,挑著這個節骨眼,居然撫掌大笑道:“有的人見一眼就成冤家,嘖,鳳伶姑娘,你看看本世子,心中可有什麽感覺?”


  突然被點到名,一直默然坐著旁觀的鳳伶心頭莫名的“突突”一跳,愕然看向李戩,“世子此言……何意?”


  “適才不是恭喜二位——”李戩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指點著寧然與鳳伶,又“啪”地打開扇麵,扇著涼風兒,心情愉快地說道,“好事近了嘛!”


  “什麽好事近了?你把話說清楚,別賣關子!”


  祁王坐不住了,在貴妃娘娘出聲兒發難前,就搶著接了話茬,直接把苗頭戳向世子。


  “喏,”李戩合攏扇麵,敲擊掌心,努嘴看向林昊然,“我今兒不僅帶來了公主的準駙馬,也帶來了鳳伶姑娘在月老麵前虔誠祈來的姻緣……”說著,拿扇柄往自個胸口一指,“他遠在天邊,近在鳳伶姑娘眼前!”


  “你?!哈!”祁王指著他大笑,壓根不信。


  “……”鳳伶定定地看著他,默不作聲。


  寧然目光始終不離準駙馬,都說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麵紗之下,她幾乎挫碎銀牙,麵紗之上,她的眸子卻彎出笑來,在世子說“好事近”之後,猝然抬手“啪、啪、啪”撫掌三聲。


  眾人不明究竟地看向她時,寧然啟唇輕吐仨字:“好、好、好!”


  第一個“好”輕得幾乎難以聽到;第二個“好”含笑吐出、卻讓人心頭發毛;第三個“好”如劍彈來、直穿心口,眾人臉色一變!

  吐了這三聲“好”,當即喚小欣托起曳地的長長裙擺,寧然當著眾人的麵,猝然拂袖而去!


  林昊然冰凍千年似的臉色,出現龜裂的細紋,忍不住回頭往大殿門外追看一眼,暗忖:想不到這位公主竟有如此個性!

  “阿寧!”


  知女莫若母,鎣娘也感覺到了女兒異常激烈的反應,不安地喚了一聲,寧然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意思!陪客的主人走了一個,客人還留著做什麽?子玉,咱們走!”該帶的人已帶到,該傳的話也傳到,李戩心滿意足,片刻都不想待下去了,喚上林昊然,轉身就走。


  “站住!”


  鎣娘壓抑了許久,終究是忍不住了,猝然端盞往地上一擲,“喀嚓”脆響聲中,酒盞裂碎,收到主子暗示指令的宮人,慌忙退出大殿,將所有的門窗統統關上,反鎖。


  所有出口都被堵死,想走也走不成了吧?鎣娘盯著送上門來的準女婿,心中殺念已起,她麵泛妖豔之笑,一字一頓地道:“世子、林將軍,上門做客,焉能不碰盞筷就走?欺本宮待客無良方麽?”


  玉盞已碎!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結果了這二人的性命,哪怕是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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