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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憶中畫

  天色破曉。


  當哨子吹響在山林中時,忽有“汪汪”的犬吠聲傳來,林昊然口中的“援兵”已到——經人馴養的數十條獵犬悉數入山!

  哨聲一響,犬吠聲四起,山林之間遙相呼應,連野獸都慌不擇路地躥逃,這片區域似被一張無形的網,嚴嚴實實地罩住了。


  一股緊張的氣氛,彌漫在山間。


  牽著獵犬搜山的袁登飛,眼下隻擔心一件事——他讓獵犬嗅過村野小子衣衫上落下的沾血碎布,卻沒有找到另一個“逃犯”遺落在山莊的雪色麵紗,時間緊迫,也無暇再去細尋,隻能去碰碰運氣,倘若,如意宮的女密探與村野小子是分頭逃離的,他要怎麽做,才能覓到那個女子的行蹤及下落?

  頗傷腦筋之時,袁登飛卻渾然不知:自己的這番擔憂是多餘的!眼下,脫籠而逃的兩個人,不僅躲藏在同一個地方,其中那隻“狡狐”還不幸被林昊然料中——沿路留下了記號!


  從寧然袖口灑落的香粉,作為引路的記號,原本是指引如意宮的人速來援救,怎知,反倒引得敵手馴養的獵犬,嗅著香粉氣味,沿路找來!


  “獵人”帶著獵犬,漫山遍野、地毯式地搜尋,漸漸的,呈圍攏之勢,從四麵八方逼近幽穀。


  藏身在幽穀山洞之中的兩個人,還沒有意識到:危機已迫在眉睫!

  昨夜裏,二人坐在篝火旁,各自傾訴,寧然胡謅了一番悲慘身世,當真令丁小郎卸下心防,與她聊及無名村。


  靜靜聆聽中,寧然對那個村子有了初步了解,心中的疑惑卻在加深,正想著:那個林昊然到底是何許人也?旁人稱呼他為“大人”,難道真如她之前所想,他是方鎮節度使?朝廷命官怎的與綠林強盜義軍賊子勾搭成夥?

  她與這位林大人素不相識,卻被他害得屢次陷入困境,無論是在嘯雲山莊,還是幽穀山洞,這個林昊然就像陰魂不散的鬼魅,暗地裏糾纏不休,竟還派出兵力,重兵圍山搜尋,擺明了是想置她於死地!


  未曾見麵,就已結下了梁子,寧然心說:林昊然是吧?有本事就來取了本公主的命!若讓本公主有命回到長安,你且把脖子洗幹淨,等著看本公主如何報答你的這番“盛情款待”!

  兀自想得出神之時,耳邊突然一靜,她抬眼就見丁小郎已閉口不言,像是陷入了失去親人的悲痛之中,剛剛還聊著無名村的村人,此刻卻黯然神傷。


  沉默了片刻,他猝然起身,獨自一人走到洞口,靠著岩壁,仰頭望天,追思親人。


  看著洞口那一抹身影,孤單單的,沉浸在濃寂夜色之中,寧然心頭不禁擰了一下,就像是看到自己在宮中的每個夜晚、獨處一室的孤單身影,——月下弄清影,自斟自酌的,是那一絲絲入骨的寒意和孤寂。


  而今,這少年落寞的身影,凝在她眼裏,卻化作一聲歎息,從她嘴角悄悄逸出,蕩響在山洞中,漸漸又消隱無聲……


  她終究沒有走過去,也沒有說什麽,各自沉默中,苦熬著這分外漫長的夜……


  ……


  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微亮,平石上的那堆篝火已然熄滅,餘燼嫋嫋,被洞口吹來的晨風,撩散。


  閉眼假寐的寧然,感覺到清風徐來,捎帶著沾了晨露的青草芬芳,令人心神一爽,便睜開眼來,迎著洞口透來的一縷晨曦,她輕悄悄走了過去,卻見那少年半蹲於洞口,將探路的那截竹棍握於手中,正聚精會神在地上勾畫著什麽。


  她忍不住好奇,湊過去偷瞄幾眼,訝然發現:少年手執竹棍、一筆一劃勾畫在地上的,竟是一幅畫,畫裏有山,山上有樹,樹林裏有屋子、台階、樓觀……


  她起初以為他是思念村人,在描繪村中景物,但留心細看,才知完全不是!——少年描繪在地上的那幅畫,惟妙惟肖,比宮廷畫師更為精湛的丹青妙筆,使得此畫尤為逼真,她隻須細看一眼,就一眼認出他畫的是林木蔥鬱的山以及山上一處道觀……


  雲海之中,殿閣崔巍。


  琉璃寶頂,紅牆巋然,地仗彩畫,台基望柱……


  這畫麵分明就是……


  “靈山天機觀!”


  脫口而出之後,再想收回這句話,已然來不及了,——寧然不假思索的一言,驚得丁小郎回頭看她。狼般敏銳的直覺,令他從她的表情上瞬間洞悉了一切:“你看得出我畫的是什麽?”


  “我……”不想透露自己是從長安城過來的,寧然以笑容掩飾,“我從街上賣字畫的先生那裏,見過與你畫得相像的一幅畫……”


  “你說我畫的是靈山天機觀?”匆促打斷她,他急切追問,“那是什麽地方?”


  “你不知道那個地方?”他畫得出靈山天機觀,卻不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寧然吃驚不小,忍不住回道:“那是長安的靈山天機觀啊!”


  而今天下最負盛名的一座皇家道觀,就在長安帝都的城郊,與宮城比鄰!因其不似泰山封禪的曆代皇帝命人修建的“玉清昭和宮”、“上清寶籙宮”、“天慶宮觀”那般正統的道觀之名,偏就起了個“天機觀”之名,故而被長安百姓議論紛紛,卻也由此名聲遠播,大江南北幾乎無人不曉靈山天機觀!


  “長安?”時常浮現在腦海裏的零碎畫麵、缺失的記憶片段,竟然能追溯到長安?!難道……他曾經去過長安?“靈山……天機觀……”四年前,失去了的記憶!四年前,他是否就在長安?

  “長安……長安……”


  見他雙手抱頭苦苦思索的模樣,寧然心頭一動:昨晚他與她聊及無名村時,曾提到過呂太公為他采藥治病,說他還患有失憶症。當時她曾笑言:“到了明天,你是不是就記不得我了?”他那時極認真地答:“不會!”卻又不說緣由,她便以為他口中的“失憶症”是當不得真的,就一笑置之。


  眼下看來,他似乎真有“失憶”這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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